三更半夜来人，墨砚没拦，
来人是……
墨司渊抬头，意外之余急忙起身跪下行礼:“参见圣上！”
墨胤抬手虚扶:“都是一家人，渊哥儿无需多礼。”
墨遇屁股没挪，稀罕地问:“皇兄半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见到皇帝不行礼，还稳坐不动，
墨王爷这举动颇为失礼，
墨胤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不悦，自个儿寻了张椅子坐下，还顺手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道:“没有贵干就不能来瞧瞧你？”
墨遇笑:“皇兄日理万机，这大半夜特意来瞧我，实在叫我不甚惶恐。”
“你惶恐？”墨胤横他一眼，“朕却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何事能叫你惶恐。”
墨遇认真思考了片刻，摇头叹息:“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世上好像确实没什么事能叫我惶恐耶。”
墨胤忍俊不禁，“世人皆道岳云起胆大包天，依我看，你比岳云起还要胆大几分。”
墨遇“yi~”一声:“不敢当，不敢当，岳云起敢‘叛国’，我可不敢，万一被人阴一把，我掉下悬崖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墨胤懒懒道:“你不阴人就不错了，谁敢阴你？岳云起有勇有谋，可惜运气不大好。”
墨遇散漫地倚靠在圈椅扶手上，单手撑着脸颊:“那是，岳云起运气不如我好，他不像我，我有一个当皇帝的亲哥。”
他凤眸微挑，矜贵天成，顷刻间竟是叫人不敢直视的气势逼人。
墨胤夹了颗花生米扔过去:“我不是你亲哥，我是你亲爹。”
墨遇轻轻松松接过花生米，送入口中，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爹！”
墨胤笑骂一句:“你个疯子，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墨遇谦虚的摆摆手:“论疯，我是远远比不上皇兄您。”
这话没法反驳，
墨胤揉揉鼻子，默认了。
墨遇方才多喝了两杯酒，此刻来了兴致，神采飞扬地问着墨司渊，“渊哥儿，想不想听八卦？”
知父莫若子，墨王爷这会儿突然要跟他说八卦，定然是和圣上有关。
墨司渊下意识拒绝:“父王，夜深了，明儿还要早起上朝，请容儿臣先行告退，回屋歇下。”
“急什么。”墨遇扯住他的手腕，“你皇伯父在这儿，明儿早朝告个假得了。”
“……”墨司渊默默地坐回位置。
“渊哥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太规矩了些。”墨遇拍拍他的肩膀，“年纪轻轻的，成天冷心冷情的不累吗？你看曜哥儿他们多青春多有活力。”
墨胤:“你若是争气点，渊哥儿或许就能跟曜哥儿一般青春活力。”
墨遇:“渊哥儿沉稳一点挺好的。”
墨胤:“……你真狗。”
墨遇抱拳:“皇兄过奖。”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问着墨司渊:“渊哥儿，你猜你皇伯父为何中意姜家那姑娘嫁给曜哥儿？”
话题转的太快，墨司渊微微一怔。
墨遇催着他:“别发呆，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墨司渊回过神，先看了看墨胤的神色。
墨胤神色不变，怡然自得地从旁边案几取了围棋盘子，摆开棋盘，道:“阿遇，来，一起玩一盘。”
墨遇挑了挑眉:“谁执黑子？”
“你说呢？”墨胤头也没抬，率先捻起一枚墨玉棋子放入棋格中。
墨遇执着白玉棋子随意搁下:“皇兄就不想换成白子玩一把？”
“不想。”墨胤道，手中棋子堵住白子。
墨遇在另一处落下白子，侧头看墨司渊:“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圣上为何中意姜雪璃，这个问题，知情人大概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但这是能说的吗？
墨司渊心下斟酌用词，秉持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说了三个字:“岳家军。”
“很好。”墨遇赞赏地夸了一句，又问:“除了岳家军呢？”
墨司渊内心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他硬着头皮说道:“草原公主。”
棋盘上黑子白子东一片西一片，势均力敌，互相胶着。
墨遇下了颗白子，收起几颗黑子，乐不可支:“皇兄，我儿子可比你儿子聪明多了呢。”
墨司渊什么都知道，身为当事人，墨司曜却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
墨胤淡定地把黑子置于角落处，不置可否。
墨遇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落下白子，又吃了一片黑子。
棋盘上，白子成群结队，看着比零星分散的黑子多了许多。
墨遇:“皇兄，许久没跟你玩围棋，你这棋艺生疏不少呀。”
墨胤:“是吗？”
墨遇又收起几颗黑子丢到棋盒里，吹了声短哨:“我快赢了哦。”
墨胤不动声色地落下最后一子:“你输了。”
“怎么可能？！”
墨遇不信，怎么上一刻形势大好，下一刻他就输了？
墨司渊仔细看了看棋盘:“父王，你自投罗网了。”
墨胤啧啧摇头:“阿遇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长进，每回都让我瓮中捉鳖。”
墨王爷输不起，扒拉着揉乱棋盘，口不择言，“你才是鳖，你全家都是鳖！”
墨胤就爱看他胜利在望，结果棋差一着破防的样子，
他端起酒盏，施施然睨他一眼:“阿遇，我们是一家人。”
墨遇把棋子扒拉到一旁，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渊哥儿，你还记不记得曜哥儿的母妃？”
玉妃娘娘当年在墨王府养胎时，墨世子才刚两岁多，他隐隐记得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精力充沛，怀着孕还总飞来飞去——带着墨司渊飞的那种，他那会儿可喜欢她了。
墨世子开蒙早，走路还没稳就被抓去扎马步练基本功，刚会拿筷子就开始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地习文练字。
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墨世子如今文武双全的名头，是他小时候每日哭得稀里哗啦换来的。
那会儿年纪太小太小了，被拘着学习的日子太苦了，小小的墨世子最开心的事就是玉妃娘娘带他飞到树上，飞到屋顶上，再背着墨王妃偷偷塞给他一颗糖吃…
很美好的一个女子，
可惜红颜薄命。
墨遇轻描淡写:“曜哥儿母妃还好好活着，你不必缅怀，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