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别打扰姐姐工作。\"
年轻妈妈温柔地把小女孩往后拉，歉意地对我们笑笑：\"孩子不懂事，见谅。\"
桂灵却蹲下身，与白晓平视：\"没关系，晓晓很可爱。\"她手指轻颤着从柜台拿出一颗桂花糖，\"要吃吗？\"
白晓眼睛一亮，却没有立即接过，而是歪着头打量桂灵：\"姐姐，你脖子上那个亮晶晶的是什么呀？\"
我这才注意到，桂灵颈间的白狐玉坠正在发出微弱的白光。桂灵下意识捂住玉坠，勉强笑道：\"是...是护身符。\"
\"真漂亮。\"白晓的妈妈凑过来看，\"像只小狐狸呢。\"
白先生办理完入住手续，招呼妻女：\"走吧，去看看房间。\"
小女孩被父母拉着离开，却频频回头，目光始终没离开桂灵。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桂灵才长舒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坠。
\"是她吗？\"我小声问。
桂灵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玉坠有反应...但不确定。\"
娇娇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桂灵迅速调整表情，\"娇娇，给白先生一家安排离后院最近的房间，再送些桂花糕过去。\"
娇娇撇撇嘴去了。我凑近桂灵：\"要不要试探一下？\"
桂灵摇头：\"若真是小白转世，她现在只是普通人类孩子，贸然相认反而不好。\"她顿了顿，\"况且...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施法确认。\"
我这才注意到，桂灵的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自从那天她展现仙体后，似乎一直没完全恢复。
\"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有点累。\"她勉强笑笑，却突然身子一晃。我赶紧扶住她，触手冰凉。
\"桂灵！\"
\"嘘...\"她示意我小声，\"别惊动客人。扶我去后院。\"
我半扶半抱地带她来到桂树下。月光如水，照在已经开始落叶的老桂树上，地上铺了一层金黄。桂灵靠在树干上，闭眼深呼吸几次，脸色才稍微好转。
\"灵力消耗过度。\"她轻声道，\"那天强行催动仙体，伤了根基。\"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办法恢复吗？\"
\"需要时间...\"她睁开眼，突然盯着我的衣领，\"欢喜，你的玉佩...\"
我低头一看，胸前的半块玉佩不知何时也泛着微光，与桂灵玉坠的光芒频率一致。
\"这是...\"
\"它们在共鸣。\"桂灵声音发颤，\"前世今生...都在呼应。\"
月光下，她的眼眸似有泪光闪动。我不由自主地靠近，心跳如鼓。桂灵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脸...
\"仙女姐姐！\"
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我们触电般分开，转头看到白晓穿着睡衣站在后门处，怀里还抱着个布偶兔子。
\"晓晓？\"桂灵慌忙擦了下眼角，\"你怎么出来了？\"
\"我闻到香香的味道。\"小女孩赤着脚跑过来，好奇地仰头看桂树，\"是这棵树发出的吗？\"
桂灵蹲下身，替她拢了拢睡衣：\"这么晚了，爸爸妈妈呢？\"
\"睡着啦。\"白晓吐吐舌头，\"我偷偷溜出来的。\"她突然伸手摸向桂树树干，\"这棵树...好伤心...\"
我和桂灵同时一怔。桂灵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它在哭。\"白晓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哗啦哗啦的，像下雨一样。\"
我看向桂灵，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正是桂树灵体受损的表现！
\"晓晓，\"桂灵声音更轻柔了，\"你能听到树说话？\"
小女孩点点头：\"有时候能。我家后院有棵小梨树，开花时总是唱歌给我听。\"她突然指向桂灵颈间，\"姐姐，你的小狐狸在发光！\"
确实，玉坠的光芒比刚才更亮了。桂灵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晓晓...你见过这只小狐狸吗？\"
白晓歪着头想了想：\"梦里见过。一只白白的，会说话的小狐狸，她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桂灵的手猛地捂住嘴，眼中泪光闪烁。我赶紧打圆场：\"晓晓，该回去睡觉了，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好吧。\"小女孩撅着嘴，却突然扑进桂灵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仙女姐姐晚安！\"说完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了。
桂灵呆立原地，眼泪终于落下。我轻轻揽住她肩膀：\"是她，对吗？\"
\"嗯。\"桂灵哽咽道，\"小白最喜欢这样突然亲人...她还记得...\"
一片桂叶飘落，正落在她掌心。桂灵凝视落叶，突然脸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
\"本体在加速枯萎！\"她焦急地查看树干，\"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我这才注意到，树下的落叶比白天多了不少，有些叶子甚至还是鲜绿的，却已凋零。
\"云松道长知道怎么办吗？\"
桂灵摇头：\"这是强行催动仙体的反噬，只能靠我自己慢慢调息...\"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抹刺目的鲜红出现在她掌心。
\"你吐血了？！\"我大惊失色。
桂灵迅速擦掉血迹：\"别声张。最近...不要让我靠近白晓。\"
\"为什么？\"
\"若我控制不住灵力逸散，可能会影响她的魂魄。\"桂灵疲惫地靠在树上，\"欢喜，帮我个忙，明天带他们一家去附近景点玩，别让我单独接触晓晓。\"
我郑重点头，心中却忧虑重重。送桂灵回房后，我辗转难眠，决定去找云松子问问。
老道住在农家乐最偏远的客房，我敲门时，他正在打坐。
\"就知道你会来。\"他眼皮都不抬，\"为了那丫头的事？\"
我把桂灵的情况说了，云松子长叹一声：\"果然如此。强行显化仙体，又损耗灵力救治他人，她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灵元。\"
\"有什么办法吗？\"
\"有，但不容易。\"云松子睁开眼，\"需要三样东西：月华精露、千年参王，还有...真心人的一滴心头血。\"
我心头一震：\"心头血？\"
\"取血者需心甘情愿，且与灵体有深厚因果。\"老道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前世为她战死，今生又与她重逢，因果够深了。\"
\"我该怎么做？\"
\"别急。\"云松子摇头，\"前两样东西就够难找了。月华精露要在满月之夜，从百年以上桂叶上收集；千年参王更是可遇不可求...\"
我握紧拳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
云松子露出赞许的微笑：\"不错，有几分你前世的气魄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罗盘，\"这个借你，明日可去山中寻参。至于月华精露...下次满月是三日后。\"
离开云松子房间，我路过白晓一家的客房，隐约听到小女孩在说梦话：\"小白...别走...\"
次日一早，我按计划带白先生一家去附近景点游玩。白晓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一路上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只有当她经过桂灵身边时，会不自觉地多看几眼，但很快被父母拉走。
\"赵先生，\"白太太好奇地问，\"听说你们这里的桂花糕特别有名？\"
\"是的，是桂...是王小姐的秘方。\"我差点说漏嘴。
白晓拽拽我衣角：\"叔叔，桂花树是不是生病了？昨天我听到它哭...\"
白先生赶紧道歉：\"孩子想象力太丰富，别见怪。\"
我蹲下身，平视白晓：\"晓晓很喜欢树吗？\"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特别是会说话的树。我家后院的小梨树说，等我长大了要送我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
白氏夫妇相视一笑，显然当孩子是在编故事。我却心头一动——这描述怎么如此像精怪之事？
游玩归来已是傍晚。送走白家三口，我立刻去找桂灵，却发现她不在房间。招财蹲在后院门口，见我来了\"喵\"了一声，尾巴指向桂树。
桂灵果然在树下，正在捡拾落叶。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还行。\"我蹲下帮她，\"白晓她...确实很特别。\"
桂灵手一顿：\"她说什么了？\"
我把白晓的话复述一遍。桂灵听完，轻声道：\"她天生通灵...难怪能成为小白的寄主。\"
\"寄主？\"
\"精怪转世成人，通常会选择有灵性的胎儿。\"桂灵解释，\"看来小白找了一户好人家。\"
我犹豫片刻，还是把云松子说的救治方法告诉了她。桂灵听完却摇头：\"太危险了。千年参王多生长在险峻之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取心头血...稍有不慎会伤及性命。\"她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担忧，\"我不能让你冒险。\"
\"可你在消散！\"我忍不住提高声音，又赶紧压低，\"桂灵，看着我的眼睛——如果换作是我命在旦夕，你会袖手旁观吗？\"
她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阴影。
\"明天我就上山找参。\"我握住她冰凉的手，\"云松子给了我寻宝罗盘，应该...\"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们转头，看到娇娇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白先生一家要退房！\"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
\"说是孩子突然发高烧，说胡话，一直喊着'狐狸'、'桂树'什么的...\"娇娇气喘吁吁，\"他们觉得这里不干净，非要连夜走！\"
桂灵脸色骤变：\"是灵力共鸣！我的灵力影响了晓晓！\"她起身就要往前台跑，被我一把拉住。
\"你现在去只会让情况更糟。\"我急中生智，\"娇娇，告诉他们附近有最好的儿科医生，我认识，可以帮忙。\"
娇娇会意，赶紧去了。桂灵急得团团转：\"得想办法切断晓晓和我的灵力联系...\"
\"用这个。\"我从口袋里掏出云松子给的罗盘，\"道长说这能暂时屏蔽灵力波动。\"
桂灵接过罗盘，迅速在上面画了几个符号：\"我做个简易结界，至少能撑到他们离开。\"
我们赶到前台时，白先生正抱着昏睡的白晓，焦急地踱步。白太太已经收拾好行李，脸色很不好看。
\"医生马上到。\"我上前安抚，\"孩子可能是白天玩累了。\"
白晓在父亲怀里不安地扭动，小脸通红，嘴里嘟囔着：\"小白...树好疼...救救桂树...\"
桂灵站在远处，手持罗盘默念咒语。渐渐地，白晓平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白先生惊讶地看着女儿：\"烧好像退了点...\"
这时云松子适时出现，拄着桃木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略通医术，可否让老道看看？\"
白氏夫妇如见救星，连忙让道长诊治。云松子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无妨，只是受了些惊吓。老道这里有道安神符，给孩子戴上，三日不可离身。\"
他从袖中掏出一道黄符，折成三角形挂在白晓脖子上。我认出那是真正的护身符，能隔绝灵力侵扰。
白晓很快完全平静下来，沉沉睡去。白氏夫妇千恩万谢，决定再住一晚观察。送他们回房后，桂灵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罗盘上！
\"桂灵！\"我赶紧扶住她。
云松子快步上前，一指点在她眉心：\"胡闹！灵力所剩无几还敢施法！\"
桂灵虚弱地笑笑：\"晓晓没事...就好...\"
\"回房！\"老道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在桂灵房间，云松子布下结界，严肃地说：\"情况比我想的严重。丫头，你还能撑多久？\"
桂灵靠在床头，声音细如蚊呐：\"最多...七日...\"
我如坠冰窟：\"这么快？！\"
\"本体受损，灵体自然难以维持。\"云松子皱眉，\"明日我亲自上山找参。欢喜，你留下照顾她，尤其注意...\"
老道的话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我和桂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后院的桂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叶！
\"有人在动本体！\"桂灵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云松子按住她，对我使个眼色，\"欢喜，去看看。小心，别打草惊蛇。\"
我抄起门边的扫帚（最顺手的\"武器\"了），轻手轻脚来到后院。月光下，桂树周围空无一人，但落叶确实异常增多。我绕着树走了一圈，突然在树干背面发现了异样——几道新鲜的刻痕，组成一个奇怪的符号！
正当我要伸手触碰时，背后传来\"沙沙\"声。我猛回头，看到一个黑影翻过后院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站住！\"我拔腿就追，却听到桂灵在身后惊呼：\"欢喜，别追！\"
我刹住脚步，回到房间。桂灵脸色更差了：\"是调虎离山...他们故意引开你...\"
云松子检查完树上的符号，面色凝重：\"是长生门的标记。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白晓一家！\"
我们匆忙赶往前台，却见娇娇正在给白氏夫妇办理退房手续。
\"实在抱歉，\"白先生解释，\"孩子虽然退了烧，但我们还是决定去县城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白晓已经醒了，正乖乖趴在妈妈肩上，看到我们时眨了眨眼。她脖子上的符咒完好无损，看来没再受影响。
送走白家三口，我长舒一口气，却注意到桂灵盯着远去的汽车，神情复杂。
\"她会好好的。\"我轻声安慰。
桂灵点点头，突然身子一晃。我赶紧扶住她，发现她几乎轻得像片羽毛。
\"回房休息吧。\"云松子叹气，\"明日一早我就上山。\"
那晚，我辗转难眠，决定去桂灵房间看看她是否安好。敲门无人应答，轻轻推开一条缝，发现她不在床上。
后院传来细微的响动。我悄悄走去，看到桂灵独自站在桂树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端详。
我轻咳一声示意存在。桂灵回头，月光下她的脸几乎透明。
\"睡不着？\"我问。
她示意我过去：\"在想些往事。\"
走近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幅古画，画中是一位着汉装的绝色女子站在桂树下，身旁是个戎装将军。
\"这是...\"
\"昭君和你的前世。\"桂灵轻抚画面，\"我保存了两千年。\"
我心头一热，却注意到画卷一角有焦痕：\"这是...\"
\"当年匈奴王庭大火，我冒险抢出来的。\"她眼神悠远，\"那时我已经是灵体，无法触碰实物，只能耗费百年修为暂时凝实...\"
月光下，她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散。我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桂灵，答应我，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她静静看着我，突然问：\"欢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会继续经营农家乐吗？\"
\"别说傻话！\"我声音发颤，\"没有如果。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桂灵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温柔与哀伤：\"你总是这样...前世也是，明知必死还为我挡箭...\"
一片桂叶飘落，正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桂灵突然靠近，在我反应过来前，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我脸颊。
\"谢谢。\"她轻声说，\"为了所有。\"
我怔在原地，心跳如雷。正要说什么，后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桂树的一根粗枝断裂坠落！
桂灵闷哼一声，膝盖一软。我赶紧扶住她，惊恐地发现她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
\"桂灵！\"
\"本体...受损太严重...\"她气若游丝，\"欢喜...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长生门...\"
话音未落，她在我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农家乐大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和娇娇惊慌的喊叫：
\"欢喜！快来！白晓一家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