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农家乐大门的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堂里静悄悄的，没有往日的喧闹。柜台上的招财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优雅的黑猫——招财，但它现在的姿势太过端庄，前爪交叠，像个正在沉思的学者。
\"老板！玉环姐！\"娇娇从厨房冲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恐，\"你们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
芳芳紧跟其后，手里举着手机：\"我录下来了！招财真的会说话了！\"
黑猫叹了口气——我发誓那绝对是个充满人性化的叹息——然后开口了：\"欢喜，玉环，你们总算回来了。\"它的声音低沉儒雅，完全不像猫的叫声，\"我是李隆基的御猫，名叫墨玉，当年随贵妃一同...呃...穿越了。\"
玉环的眼睛微微睁大：\"墨玉？那个总偷吃我点心的黑猫？\"
招财——不，墨玉的尾巴尖尴尬地抖了抖：\"那个...往事不必再提。重要的是，你们离开后，保险箱里的玉雕出现了异变。\"
我快步走向柜台后的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果然，原本合二为一的玉球不知何时又分裂成了两尊小雕像，但它们现在的形态与之前不同——一尊是完整的球形，另一尊则是缺了一角的月牙形。
\"它们自己分开的？\"我小心翼翼地问，不敢触碰。
墨玉跳下柜台，踱步到保险箱前：\"不仅如此。月牙形的那尊从昨晚开始每隔一小时就会发光一次，而且...\"它犹豫了一下，\"我听到了铃声。\"
玉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铃声？什么样的铃声？\"
\"像是...宫廷乐师用的金铃，\"墨玉回忆道，\"但更清脆，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玉环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伸手扶住她，发现她的手冰凉。\"是玄宗，\"她低声说，\"他在尝试联系我。\"
就在这时，月牙玉雕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整个大堂被照得如同白昼。更可怕的是，空气中开始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像——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华丽的宫殿中，手持金铃摇晃。
\"玉环...\"影像中的男子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朕终于找到你了...\"
玉环猛地后退一步：\"不！\"她挥手打散了影像，月牙玉雕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大堂里一片死寂。娇娇和芳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墨玉的毛全部炸起，而我则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玄宗？\"我艰难地开口。
玉环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利用当年给我续命时留下的联系，试图穿越时空找到我。\"她看向月牙玉雕，\"这尊玉雕现在成了时空锚点。\"
墨玉突然竖起耳朵：\"有人来了！很多人！\"
几乎同时，外面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我跑到窗边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农家乐被十几辆黑色SUV包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人员正在下车，为首的正是那个在昆仑山被天马武士带走的老者！
\"不可能...\"玉环也看到了窗外，\"昆仑守军应该把他...\"
老者似乎感应到了我们的目光，抬头直视窗户。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变成了全黑色，没有眼白，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不是人类了，\"墨玉低声说，\"昆仑守军审判了他，但显然...某些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
武装人员开始向农家乐大门逼近。玉环迅速做出决定：\"欢喜，带上两尊玉雕。娇娇芳芳，带所有客人去地下室。墨玉，你负责保护他们。\"
\"那你呢？\"我紧张地问。
玉环的额头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印记：\"我要会会这位'老朋友'。\"
武装人员撞开大门的瞬间，玉环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他们面前。老者——或者说占据老者身体的存在——发出刺耳的笑声：\"杨玉环，好久不见。\"
\"你不是他，\"玉环冷冷地说，\"报上你的真名。\"
老者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是谁？我是被你遗忘的债主！我是被李隆基囚禁千年的怨灵！我是...续命玉的真正主人！\"
随着这声怒吼，老者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然后爆裂开来，露出里面一团黑雾构成的狰狞面孔。黑雾中伸出无数触手，疯狂拍打着玉环的屏障。
\"欢喜，现在！\"玉环大喊，\"把月牙玉雕给我！\"
我从保险箱抓起月牙玉雕递给她。玉环接过玉雕的瞬间，金光与黑雾猛烈碰撞，整个大堂的家具都被冲击波掀翻。娇娇和芳芳尖叫着被墨玉推进了地下室，我则死死抓住柜台才没被吹走。
\"你以为你能对抗我？\"黑雾咆哮着，\"当年李隆基用续命玉囚禁我，现在该我讨回公道了！\"
玉环的额头印记完全显现，金色的纹路蔓延到全身：\"原来是你...当年附在续命玉上的邪灵！玄宗不是用玉为我续命...是用我的力量封印你！\"
黑雾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聪明！可惜太晚了！我已经吸收了昆仑守军的能量，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
玉环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欢喜，最后一尊玉雕...球形的那尊...砸碎它！\"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她，\"但那是...\"
\"那是我的本体，\"玉环快速解释，\"续命玉本就是我的心脏所化。砸碎它，释放我全部的力量，才能彻底消灭这个邪灵！\"
黑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更多的触手冲破屏障向我们袭来。我颤抖着从保险箱取出球形玉雕，它在我手心温暖地跳动着，像一颗真正的心脏。
\"快！\"玉环喊道，她正在被黑雾一点点吞噬，\"没时间了！\"
我高高举起玉雕，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这不仅是因为玉雕的价值，更因为我知道——一旦砸碎它，玉环可能就不再是现在的玉环了，她会变回那个完整的神女，也许会离开人间...
\"欢喜...\"玉环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收留了一个迷路的傻姑娘...\"
我的眼眶湿润了。是啊，无论她是贵妃还是神女，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那个会为洗衣机惊叹，会为一道家常菜开心的玉环。
\"我会等你，\"我哽咽着说，\"无论你去哪，等多久。\"
玉雕落地的瞬间，一道纯净的金光冲天而起，穿透屋顶直射云霄。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像遇到阳光的雪一样迅速消融。金光中，玉环的身体缓缓升起，衣裙无风自动，长发如瀑般飞舞。
\"不！\"黑雾挣扎着，\"你不能...李隆基答应过我...\"
\"李隆基欺骗了所有人，\"玉环的声音现在带着神性的威严，\"包括他自己。\"
她双手合十，金光凝聚成一把长剑，直刺黑雾核心。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脆响，黑雾彻底消散，只留下老者的空壳躯体倒在地上。
金光渐渐收敛，玉环缓缓落地。她的装束变成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简单衣裙，额头上的印记也消失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女孩——除了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结束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玉环点点头，然后突然腿一软向前倒去。我赶紧接住她，发现她轻得像一片羽毛。
\"力量耗尽，\"她虚弱地微笑，\"需要...睡一会儿...\"
我抱起她，转向地下室喊道：\"安全了！出来吧！\"
娇娇、芳芳和墨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大堂一片狼藉，但至少那个可怕的怪物不见了。
\"玉环姐怎么了？\"芳芳担心地问。
\"只是累了，\"我轻声说，\"帮我准备一下最好的房间。\"
墨玉跳上柜台，仔细嗅了嗅地上的玉雕碎片：\"有趣...非常有趣...\"
\"怎么了？\"我问。
\"碎片在重组，\"墨玉惊奇地说，\"看来即使破碎，神女之心也会自我修复。\"
确实，地上的玉雕碎片正缓慢地移动着，像有生命一样试图重新拼合。我小心地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柜台上，然后抱着玉环上楼。
三天后，农家乐基本恢复了正常营业。玉环醒过一次，喝了些水又沉沉睡去。墨玉现在正式成了我们的\"顾问\"，用它的千年智慧帮我们应付各种问题——包括如何向客人解释大堂的\"装修\"。
第五天傍晚，我正在厨房准备玉环爱吃的红枣粥，突然听到楼上一声轻响。跑上楼一看，玉环正坐在床边，试图站起来。
\"别动！\"我冲过去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玉环摇摇头，指向窗外：\"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夕阳下的梨树竟然开满了花——在这个根本不该开花的季节。
\"我的力量开始恢复了，\"玉环轻声说，\"但...不完全一样了。\"
我扶她坐回床上，递上红枣粥：\"哪里不一样？\"
她接过碗，小口啜饮：\"我不再是纯粹的神女，也不再是单纯的凡人。\"她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我选择留在这里，就必须接受这种...中间状态。\"
\"那玄宗...那个邪灵...\"
\"邪灵确实曾是续命玉的一部分，\"玉环解释道，\"当年玄宗发现续命玉中有邪灵寄生，才设计让我'死亡'，实则是用我的力量封印它。他骗了所有人，包括历史。\"
我消化着这些信息：\"所以...马嵬坡...\"
\"是场戏，\"玉环苦笑，\"高力士的绞索是假的，陈玄礼的剑是钝的。他们把我送到一个秘密地点，用续命玉的力量让我沉睡，直到...某个时刻唤醒我。\"
\"然后你穿越到了现代？\"
玉环摇头：\"不是穿越。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生命。直到在农家乐，前世的记忆才开始苏醒。\"
墨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我可以补充说明。李隆基的计划是让贵妃在千年后醒来，利用她与续命玉的联系找到昆仑神宫，获取长生不老药。但他没想到邪灵会趁机逃脱。\"
玉环抚摸着胸口的月牙玉雕——现在它被做成了一条项链：\"多亏欢喜砸碎了玉雕，释放了我全部的力量，才能彻底消灭邪灵。\"
我握住她的手：\"所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玉环与墨玉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欢喜，这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
\"玉雕重组完成时，\"玉环指向楼下柜台，\"我将面临最终选择：回归神界，或永远留在人间。\"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无论选择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我心头一热，刚想回应，楼下突然传来娇娇的尖叫：\"老板！快来！玉雕发光了！\"
我们冲下楼，看到柜台上的玉雕碎片已经完全重组，形成一个全新的形态——一枚精致的玉铃铛，正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环深吸一口气，走向铃铛：\"时候到了。\"
她伸手握住铃铛的瞬间，一道柔和的金光笼罩了整个农家乐。在光芒中，我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向我们鞠躬——一个穿着龙袍，一个太监打扮，然后像晨雾一样消散了。
\"玄宗的执念...终于解脱了。\"玉环轻声说，铃铛在她手中安静下来。
墨玉跳上柜台，尾巴轻轻摆动：\"那么...你的选择是？\"
玉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我：\"欢喜，你愿意...和一个半神半人的姑娘共度余生吗？可能会遇到各种超自然事件的那种。\"
我笑了，握住她的手：\"只要那个姑娘还会为红烧肉开心，还会被洗衣机吓到，我就愿意。\"
玉环也笑了，然后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那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永远学不会用洗衣机是装的。\"
铃铛在她手中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她的身体。墨玉满意地点点头：\"选择已定。恭喜，你们获得了一只永生黑猫的祝福。\"
娇娇和芳芳从厨房探出头：\"所以...我们可以重新开业了？\"
玉环挽住我的手臂：\"当然。毕竟，这是我们的农家乐啊。\"
窗外，梨树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