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赵亚楠的内心毫无波澜，那是自欺欺人。暮色里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堤。曾几何时，苏康就是她世界的中心——外企白领的工作之余，她顶着路灯教他韩语发音，把精心熬制的养胃粥塞进他的工作室；为了帮他筹备公司，她像海绵般疯狂汲取知识，从会计分录到cAd制图，从模具设计到商业策划，每一页笔记都写满对未来的期许。
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里，苏康那句“只谈恋爱不结婚”的警告，早被她用炽热的爱意揉碎。她越陷越深，满心以为用努力就能填满两人之间的鸿沟，却在公司步入正轨时，被现实狠狠推下悬崖。被抛弃的那刻，她才惊觉自己像枚耗尽能量的棋子，所有付出都成了他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如今，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邀约，在她心里掀起的不是悸动，而是冷笑。春节后的那场意外，让她的意识在混沌中徘徊了整整七年。这漫长的时光，早已将苏康从灵魂深处连根拔起。再睁眼时，现实里不过昏迷七个月，可她的心境却已历经沧海桑田。此刻的她，心里装着的是景瑜——那个在她最迷茫时，递来温暖与坚定的人。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赵亚楠望着苏康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为爱盲目牺牲的女孩，那些被辜负的岁月，那些在深夜里独自舔舐的伤口，都化作了铠甲。最后，她只是平静地敲下文字：“珍惜眼前人，别让执念毁了所有。”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霓虹恰好照亮她决绝的侧脸——有些路，走过后便不会回头，有些错，经历过才懂得成长。
刺骨寒风裹挟着冷雨拍打在羽绒服上，赵亚楠踩着皮靴溅起细碎水花，匆匆穿过挂满冰凌的梧桐道。赵亚楠步行来到公司，浓云压得极低，将整座城市裹进灰蒙蒙的暮色里。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时，徐飞已经斜倚在她工位旁，保温杯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走，去吃饭？”赵亚楠望着手机日历上12月29日的标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屏幕——元旦三天假，该去哪个兼职平台碰碰运气？这个念头刚闪过，苏康发来的语音消息突然刺破思绪，昨夜的对话又在耳畔回响。
“徐飞，我能拜托你件事吗？”赵亚楠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我前男友最近总说些......越界的话。”她垂眸盯着地面跳动的数字，“能不能和你拍张合影？就说你是我男朋友，让他断了念想。”
徐飞爽朗的笑声惊飞了绿化带里的麻雀：“这是我的荣幸！”他抬手比出剪刀手，逗得赵亚楠紧绷的嘴角终于弯起弧度。公园角落的腊梅开得正好，小丽举着手机连拍，镜头里徐飞自然地搭着她肩膀，而她耳尖泛红的模样，倒真像陷入热恋的情侣。
“记得发我！”徐飞晃着手机走远时，赵亚楠望着照片里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忽然有了片刻恍惚。可这份轻松尚未沉淀，手机便在掌心剧烈震动，苏康的号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亚楠，我真的后悔了！”电流声里，男人的喘息声急促得可怕，“我和她根本没有感情，每天都是煎熬......”赵亚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玻璃幕墙外的雨丝斜斜划过，将苏康的声音切割得支离破碎，“那天在医院，我守了你一天，看着你昏迷不醒的样子，我才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只要你愿意，我立刻离婚！”
赵亚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原来那些在意识混沌中听到的温柔低语，并非幻觉——苏康真的曾守在病床边，将滚烫的誓言说给昏迷的她听。鼻尖泛起酸涩，记忆里的片段如潮水翻涌：那些为他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被背叛时的锥心之痛，此刻都化作眼底打转的泪水。
“对不起，我这边有了新的对象，我过得很好，希望我们各自安好！”她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窗外的雪愈发大了，雪花扑簌簌落在玻璃上，模糊了写字楼间的霓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终于点开相册，将和徐飞笑容灿烂的合影逐一发送。照片里徐飞自然的搭肩动作，自己微红的脸颊，倒像是真沉浸在热恋中。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成功。赵亚楠盯着手机，喉间像哽着团棉花。曾经，这个对话框承载过无数甜蜜的早安晚安，也记录过最不堪的争吵。而现在，是时候画上句点了。
手指重重按下删除键的瞬间，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根无形的线，从身体里被生生扯断。可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苏康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而她也早已走出阴霾，在上海这片土地上扎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牵挂。
将手机倒扣在桌面，赵亚楠起身走向窗边。雪幕中，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行人裹紧大衣匆匆而过。她对着玻璃哈出白雾，用指尖画出小小的爱心，又轻轻抹去。“祝你幸福。”她对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低语，嘴角终于扬起释然的笑。这场持续多年的情感纠葛，终究在这个飘雪的冬日，画上了句点。
办公室角落的打印机发出“咔嗒”轻响，徐飞却充耳不闻，只顾着低头反复滑动手机屏幕。赵亚楠倚在他肩头浅笑的照片在冷白光下泛着暖调，他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嘴角不自觉上扬，连键盘缝隙里落进的饼干碎屑都懒得清理。
“你对着手机傻笑什么呢？”张威拿着签字的文件路过，瞥见徐飞痴傻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当看清屏幕上亲昵的合影时，他握着文件夹的手指骤然收紧，喉结滚动着咽下莫名的酸涩。
“给我看看。”话音未落，张威已一把夺过手机，屏幕里赵亚楠弯弯的眉眼刺得他眼眶发烫。徐飞却像偷腥得逞的猫，凑到他跟前晃着脑袋：“张哥，我俩这cp感爆棚吧？”
“你们什么时候拍的？”张威喉间发紧，机械地滑动着照片。园区腊梅树下，徐飞搭在赵亚楠肩上的手仿佛化作一根刺，扎得他呼吸不畅。
“就中午！”徐飞大大咧咧地扯开领口，“亚楠说前男友纠缠不休，想让我假扮男友断他念想。”他故意拖长尾音，得意地晃着钥匙，“怎么样，这招高明吧？”
张威突然觉得空调风有些燥热，扯了扯领带才发现早系得太紧。他把手机甩回桌面，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出闷响：“凭什么只找你？”这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因为我玉树临风啊！”徐飞朝玻璃幕墙努努嘴，“你看这身高差、这氛围感，多般配？”。
“不行，我也要拍！”张威突然一拍桌子。他掏出手机划开日历，密密麻麻的相亲安排刺痛双眼，“我妈天天催婚，亚楠帮我演场戏，一举两得！”说罢抓起外套就往赵亚楠工位跑，身后传来徐飞懊恼的跺脚声，混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搅乱了原本平静的午后。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厂区门口，张威搓着冻红的手，眼巴巴望着奶茶外卖软件上“预计送达 5 分钟”的提示。当骑手踩着铃声赶到时，他几乎是小跑着将那杯热气腾腾的芋泥波波奶茶放在赵亚楠工位上，塑料杯壁的水珠洇湿了桌面的报表。
“亚楠，帮帮忙！”张威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我妈给我列了一长串相亲名单，你看能不能……”他朝徐飞的方向努努嘴，“也跟我拍几张合影？就走个过场！”
赵亚楠指尖顿了顿，果然是徐飞那张快嘴。她刚要开口，瞥见张威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最终轻轻点头。对方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她就往厂区门口走，还不忘喊上擅长拍照的小丽。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再来一张！”张威大大方方地搂住赵亚楠肩膀，手机连拍的快门声里，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景瑜推开车门的瞬间，正巧对上张威亲昵的动作——赵亚楠耳尖泛红，张威笑得灿烂，小丽举着手机调整角度，画面说不出的暧昧。
“老大！”张威浑然不觉异样，热情地挥挥手，“快上去看我的照片！”赵亚楠悄悄后退半步，却见瑜景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那双平日里沉静的眸子，此刻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回到办公室，打印机“嗡嗡”作响，张威和徐飞像孩子般守在一旁。彩色照片陆续吐出，前者举着照片摇头晃脑：“看看这氛围感，我妈肯定信！”后者不甘示弱，也把自己和赵亚楠的合影贴在工位隔板上。
瑜景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人幼稚的举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张威察觉到他的目光，调侃道：“老大，你就偷着羡慕吧！哪像你，说相亲就乖乖去，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这话让空气瞬间凝固，瑜景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又飘向低头整理文件的赵亚楠。他望着她垂落的发丝，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却又在张威的笑声中，默默将情绪藏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