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雪花悠悠落在兰叔的脚尖，她跺了跺脚，又用脚尖狠狠踩了踩雪。
“爸，你要是为了兰馨的事来找我，那我劝你现在就回去。”
“舒啊，就帮你二姐这一回......”
“我凭什么要帮她？”
兰舒转过身，满脸疑惑地盯着兰建国，神色冷硬。
“她一有事，全家都得围着转，我出事时你们谁来帮我了？她和魏晓峰勾搭在一起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替我说过一句话？”
兰建国张了张嘴，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兰舒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我总劝自己，家里孩子多父母难免有偏有倚。可后来我走出家门，看到别人家同样是多子女家庭，父母对每个孩子该宠就宠，该爱就爱。所以我终于明白，你和我妈不是偏心，而是根本就不爱。”
“不是......”
兰舒立刻打断他：“你和我妈把我生出来是有恩，但这些年，我在家里累死累活当牛做马，这份生恩也还清了吧。”
兰建国一下激动起来：“舒啊，爸知道，以前我和你妈亏待你了。这样，你去找找林所长把你二姐找回来。等过年的时候，爸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态，往后一定好好待你。”
兰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呵呵低笑出声。
“你自己听，就连现在说这话，你对我的好都是有条件的，得先把兰馨找回来才会对我好。爸，你这人真挺没意思的。”
兰建国的手在身侧微微颤抖，不敢直视兰舒的眼睛。
兰舒紧了紧衣领，“今年过年我和兰妮就不回去了，以后也不回。”
“你在说什么胡话！”兰建国声音陡然拔高，“当初你搬出去住，我想着你心情不好出去放松下也好，就没拦着。但你想跟这个家断绝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
“有什么不可能的？”兰舒嘴角极慢地勾起，幅度小得几不可见，“之前那些年你们可劲儿在我身上吸血，现在没人让你们吸了，又想把我拉回去？”
兰舒鼻翼轻轻一皱，伴随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嗤笑，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
“以后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别来。”
说完，她转身大步朝着楼道走去，纷飞的雪花在她周身肆意飞舞，却都被她的决然一一甩在身后。
兰建国呆立在原地，嘴巴半张着想要喊住兰舒，最后只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气流声。
那声音还未成型，就消散在呼啸的雪夜里。
*
“姐！啥时候贴对联啊！”兰妮的喊声从客厅里传来。
“你和你小董姐姐先贴。”
伴随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兰妮趴在卧室门上大喊道：“咱家大门太高了，够不着！”
兰舒手里握着记账本，眼睛盯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账目，眼珠上下快速转动着，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啊，那就等你川哥来贴。”
坐在地板上数钱的金美华听到“川哥”两个字后，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头朝着兰叔挤眉弄眼，“你跟那个石余川有进展啊，现在都叫上川哥啦？”
兰舒正全神贯注地对着账，头都没抬一下，“又不是我叫他川哥。”
“那也不一样，你俩天天见面又带着个孩子，没感情时间久了也处出感情了。”
兰舒皱起眉啧了一声，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账本中移开，“赶紧干活！还想不想回家过年了？”
金美华嘻嘻地笑着，手上动作不停。
年终大盘点，兰舒对账，她数钱。
她把整钱和零钱一张张分开，面值一样的摞成一沓。
每一沓纸币都拿长纸条仔仔细细把捆好，“储蓄所什么时候开门啊？这么老多钱放着都害怕。”
“这才到哪儿啊，就吓成这样啦？”兰舒拿着笔在对完账的那页“唰”地画了个勾。
金美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哎呦呦，给你狂的。你知道地上这些拢共多少钱不？”
兰舒眼睛往地板上那一沓沓纸币一扫，“八万出头。”
金美华一把抓起一摞百元大钞，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满脸陶醉：“啊！金钱的味道太美妙了！这里面可有八万六千块！零头我就不算里头了。”
八万六千块是纯利润，如果年后要进货的话，还要拿出来两万五的货款，再拿出一万当流动资金。
两个人要分红的话，就有五万块可以拿出来分。
金美华挠了挠头，“五万块.......都分了吗？”
兰舒耸了耸肩，“我随便。”
“我也随便。”金美华从满地的钱里数出五千块拉到自己这头，“就给我分五千就行，给多了等我回广州就忍不住花了。你也知道我手大，花钱没数，剩下的还是放在店里吧，就当存钱了。”
兰舒也蹲下来，学着她往自己这边数了五千块钱，“那我也只要五千，剩下的咱们都存起来。”
姐妹俩一拍即合，把各自的五千块放好，剩下的都归拢在一起，只能年后储蓄所上班了去把这笔巨款存好。
第一年，窈窕淑女精品屋首战大捷，圆满落幕。
今年过年，兰叔家热闹得不得了。
石余川带着之前和他俩一块开车去安心福利院的小弟来了，那小弟一跨进门，手里大包小包的，吭哧吭哧地就往屋里搬年货，一趟又一趟。
什么八宝粥罐头，午餐肉罐头，各种酥糖奶糖就装了三大包，光是健力宝的易拉罐汽水就有两箱。
小弟在外面搬，石余川他们就在里面摆。
坨坨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抓着健力宝的箱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小屁股跟着电视里的音乐声轻轻晃动，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又兴奋。
石余川娴熟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胳膊一夹，就冲去洗手间给他洗手。
“箱子那么脏能用手抓吗？外面都是细菌，你这小手抓完又往嘴里塞，肚子能不疼吗？”
石余川唠唠叨叨的，活脱脱就是个操心的老父亲 。
兰舒跑去阳台伸手摘下坨坨专用的小毛巾，又马不停蹄地冲向洗手间。
“你拿这个新的给他擦，我刚洗过的才晾干......”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洗手间，小弟抬手用胳膊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声音压得极低八卦地问道：“他俩……是不是已经好上了啊？”
“艾玛，你可别胡说！”兰妮就是和他不熟，不然肯定要去捂他嘴，“这话你可别让我姐听见，不然你就得挨揍。”
话最少的董招娣在一旁默默地拿着抹布擦着健力宝箱子上蹭到的墙灰，幽幽开口道：“看着最不正经的人，其实最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