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又拿鲍艳杰举例：“鲍主管以前是大学教授，我们这里还有老师医生政府工作人员，都是社会上的佼佼者。你再看大家每天早睡早起，上午上课下午跑客户，晚上再回来复盘，咱生活多有规律多有能量啊！这才是我们一起做这个项目的意义！”
金美华在旁边捧臭脚：“是啊，我来了一个月都觉得自己变化可大了。大家一起互帮互助，互相进步，好的组织才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舒啊，你就留下吧，店里的事你就放心交给红梅姐和杨菊，那点小钱咱就顺带手赚了，这个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业！”
兰舒想起金美华一大早就起来的场景，再听到这么一番话，心中的小草开始微微动摇。
李红见兰舒态度松动，最后趁热打铁：“再说了，兰老板我和你说句心里话。其实咱们的钱大部分都上交给国家拿去投资了，让财富创作更多的财富，咱这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你说是不？”
两个人对着兰舒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狂轰乱炸，半个小时后饭好了。
要吃饭了李红也要走了，她最后追问道：“怎么样兰老板，要不要留下来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兰舒灵光一闪，拿起李红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问道：“既然这样，应该有很多人赚到这三百九十八万吧？”
“那是当然了。”李红满脸憧憬，“这个项目其实已经秘密开展好几年了，去年应该就有几千万人赚到钱退出去了。”
“几千万人？”兰舒挑了挑眉。
“是啊，咱们这边只是一个小分支而已，全国都有我们的人。你想想这规模，国家对我们多好啊，让我们所有人共同富裕。”
李红还在旁边唾沫星子横飞喋喋不休着，兰舒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几千万人，每人拿三百九十八万，最低也有好几个亿了。
但是想要拿到三百九十八万，每个人差不多要拉五百个人，每人投资三千九百八。
一人成功，需要五百个人垫背。
如果每年有几千万个人拿到398万，那最少需要30亿人才行。
这样算，半个地球的人都发财了，地球上没有穷人都是富豪。
离谱，离天下之大谱。
李红见兰舒眼神飘忽还以为她彻底心动了，饭菜都端上桌了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举着手中的笔记本站在客厅中央慷慨激昂着。
兰舒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笔记本出神，现在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确定一件事，这个项目不创造价值，本质就是击鼓传花，先来者躺在后来者的尸体上坐享其成。
这个项目的本质就是一个数字游戏，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怕真的有人赚到了这398万，那钱也沾满了血泪和无数个背后支离破碎的家庭。
李红一直加油倒火，兰舒并未表现的积极，就连石野也劝说着：“舒姐，你就留下和我们一起干吧，这个项目真的很好，不然我也不可能冒险休学来做这个。”
兰舒一时不知该为石野悲哀还是为他唏嘘，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屋里的所有人还以为她答应了，金美华开心地扑到她的身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下你不怪我了吧！我就知道你来了之后一定会理解我的！咱们姐妹俩必须赚大钱当富婆！”
可算把兰舒拿下，李红憋了两天的气可算通了。
下午是全员跑客户的时间，吃过午饭后，兰舒就跟着金美华和阿俊出了门。
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上午上课的那些人，这时兰舒才细细地数了数，像她们这种年轻人还是占少数，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个个眼睛发亮，满脸写着对发财的渴望。
金美华胳膊一挥，指着人群自豪道：“小舒你自己看，这么多人都干这项目，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呀？还不是我们这个项目确实靠谱！”
兰舒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觉得悲哀。
大家都做，就是对的吗？
满大街人都往一条道上挤，这道就真能走通？
刚出小区，石野瘸着腿，一颠一颠地指着路边五盏路灯：“舒姐你瞧，这就是国家秘密投资的体现。街对面刚好也是五盏灯，对应五级三晋，其实我们身边到处都是项目的影子，后头这几栋楼，更是国家给老总的扶持，顺带着还能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
兰舒笑而不语。
人为了圆一个谎言，满足自己的私欲，不惜罗织编造出许许多多的谎言来掩盖，竟还有那么多人相信，连大学生都能被洗脑。
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
在匆忙的人群里，兰舒不知如何扭转这个局面，该怎么才能从鲍艳杰那里把十四万要回来。
金美华已经彻底被洗脑，她挎着阿俊的胳膊走在前面。
石野腿脚不好走得慢，兰舒就陪着他慢慢地跟在后头。
她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三个多月了。”
兰舒歪头看着少年熟悉的眉眼，又缓缓问道：“那你拉到几个人了？”
石野勾起好看的唇角苦笑道：“一个也没有。”
这个答案在兰舒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意外，“那要是一直拉不到人怎么办？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三千九百八？”
石野一脸认真：“不会的，我们组织是一个互助互爱的大家庭，大家只有把自己的下级安顿好了才会往上走。”
兰舒仍然不依不饶地逼问：“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石野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无奈开口：“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吧，组织上已经给予我们很多帮助了。”
“其实你什么都明白，是吗？”
“什么？”石野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望着兰舒，白皙的脸上蓦地染上一片红。
这次的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戳破心思后的尴尬。
兰舒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其实早就发现这是一个拉人头的资本骗局了吧？只不过你一直不肯迟迟退出，看中的就是一年后的三百九十八万。”
石野脸一阵红一阵白，垂下头不敢和兰舒对视。
半晌后，他才抬起眸子直直地望着兰舒的眼睛。
“是骗局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让我哥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上安稳日子，我愿意骗我自己相信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