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璋陪着沈凝，看她呼吸渐渐平稳，才转身往勤政殿去。
南巡临近，朝中有许多事情要妥善安排，哪些官员随行，哪些官员留在京中主持大局，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谢云璋原本打算把沈廷峰留在京中，照应政务。
可他想起沈廷峰对沈凝的态度，这些年沈凝受的苦，也都是沈家指她不详所造成的，若是此次带上沈廷峰，说不定有给他们父女二人缓和关系的机会。
他放下朱笔，手指在御案上轻轻点了一下。
“皇上，沈廷峰沈大人求见。”
殿外有人禀告。
谢云璋微微抬眸，“宣他进来。”
沈廷峰一袭蓝袍迈入，端正严肃的行礼，才刚刚起身，便沉着一张脸道：“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他脸色端凝，让谢云璋眸色不由深邃了几分。
非动摇国本的大事，很难从三品大员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
然而沈廷峰所说之事，事关南巡。
“微臣请求皇上，将崔扶砚崔大人，从此次南巡名单之中剔除，他……不宜陪着皇上和娘娘出行。”
“崔卿？”谢云璋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御案，“出宫祈福一事一直由司天监负责，夷陵玉泉寺也是崔卿熟悉之地，无缘无故将他剔除，沈卿的理由是什么？”
沈廷峰脸色严肃，他再度跪下，“请皇上屏退左右。”
谢云璋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他看了姜忠一眼，姜忠立刻带着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了，随后让人关上了大殿的门。
沈廷峰向谢云璋呈上了一本经书，是崔扶砚亲手抄的，经书落款的印记，是夷陵玉泉寺。
“崔大人每年都会去玉泉寺为国家之事祝祷祈福，本是朝臣分内之责，可近三年，他几乎都游历在南边，去玉泉寺的次数也比过往频繁的多，皇后娘娘在玉泉寺祈福了整整三年，恰是娘娘回宫的时候，崔大人跟着回来，便再也没有前往玉泉寺了。”
沈廷峰嗓音低沉，肃穆的话语，很容易让谢云璋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谢云璋的眼神瞬间转冷，犹如霜冻冰封千里，“沈卿，你敢污蔑皇后？”
沈廷峰睁大眼，叩首，“微臣岂敢！皇后娘娘高洁，自然不会做出有违宫规之事，她当是一心为国祈福的，可难免惹人觊觎，微臣还知道，崔扶砚自与小女成婚之前，便与皇后娘娘相识了。
皇后娘娘师从玄静大师，崔扶砚也曾拜会玄静大师，受过她的教导，皇后娘娘心性仁善不会受影响，可崔大人他……”
他话未说完，足够给人遐思的空间。
谢云璋内心轻嗤，崔扶砚眼高于顶，连歆玥都不能入他心中，他又怎会觊觎沈凝？
可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他就不由联想到崔扶砚最近的所作所为。
他呈上了天象星占，一只要求他，帮一个困于内宅的女子和离，让她好有机会走出内宅，为国效力。
而他怎么问崔扶砚，他都不肯说这女子夫家究竟是何人。
他笃定崔扶砚是对此女子别有用心的。
他连忙在御案上翻了两下，抽出了《天象星占》这本书。
这上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可这上面的字迹。
谢云璋眉头紧皱，字迹不是沈凝的，似是专门誊抄的人写的。
崔扶砚大概没有把原书给他。
可沈廷峰禀告的这件事，也让他心中存了疑惑。
沈廷峰还在请求，“崔氏一族乃名门望族，崔大人高风亮节，原本为人敬佩，可若是因为他个人之举，污蔑了皇后娘娘的清誉，反倒是不值了。”
谢云璋没正面回应他，“这终究是捕风捉影的事，沈卿身为朝中大员，行事应当严谨。”
沈廷峰受了训斥，磕头告辞。
可他临走时看了一眼谢云璋曲起的手指，眼底划过一抹幽深。
谢云璋望着大殿空荡处，沉声唤，“宫远。”
瘦削敏捷的身影出现，“属下在。”
“去查，崔扶砚这些年往返夷陵之事，还有他与皇后……何时相识，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是，属下领命。”
宫远奉旨出宫，谢云璋的目光落在《天象星占》上面，内心总是不能平静。
这两日后宫妃嫔都到了寿安宫请安，沈凝在正阳宫清闲了不少，她将南巡的事打点的差不多了，十七也暗中向她禀告，“宫外一切安排妥当，只是这两日奴婢的人发现，沈廷峰沈大人似有异动，他密切关注崔大人的行踪，且单独觐见了皇上。”
“沈廷峰。”沈凝眉头微皱，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关注崔扶砚？
他与沈歆玥和离这么久了，沈廷峰还对他心有不忿，觉得他苛待了沈歆玥？
按沈家父母对沈歆玥视若珍宝的疼爱，倒不是没这个可能。
沈凝内心没什么波澜，让十七派人去告知崔扶砚一声，别被沈廷峰给算计了。
倒是说起崔扶砚，沈凝想起，自己跟他谋划的事，已经搁浅许久了。
如今她内心摇摆不定，对崔扶砚也有些愧疚。
她唤来了战英，吩咐她准备些糕点和蜜饯，赏赐去崔家，给崔凌源，祝愿他平安健康。
战英与来请安的谢锦奕碰上，战英冷着脸向他请安，随后福身离去了。
谢锦奕眉梢微挑，“这人在母后身边侍奉，竟敢对本殿下不恭敬，当真是无礼。”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战英冲撞了，进殿便向沈凝告了战英一状。
沈凝倒是难得看到他，他所说战英的事，她淡淡道：“她是跟了母后多年的人，有些傲气，却心地善良，母后自会告诫她，可你身为皇子，也当有容人的气量。”
她语气不如从前温和了，谢锦奕又不喜欢听她说教，心中难免会生厌，产生冲突。
可不知为何，这次谢锦奕忍了下来。
他没再跟沈凝闹矛盾，反而道：“近来父皇多陪伴母后，儿臣效仿父皇，今日特来向母后请安，请母后过目儿臣的功课。”
他让褚嬷嬷把近日的课业都呈上，给沈凝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