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小郑姑娘。”詹一手左手半扶着茶碗，右手摊开说道。
“不客气，詹总请用。”郑雯添完水后，快速回到座位。
“桑老板，前面被你们骗...。”突然觉得骗字实在是难听，詹一手立即改口道：“之前听了你们安排搬过去的就搬过去了，不知道桑老板对我们后面的这些商户们准备怎么安排和安置呢？您应该知道，我们那一片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市，那里面的商户们...？”詹一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原想着能为难老桑一把，却没想老桑一下把球原番踢回：“詹总，这事得看你，而不是看我了。”
“那些个软骨头，没脊梁的东西。”詹一手后面的另一个随行人员低声抱怨道。
詹一手权当没听见，继续说道：“桑老板，咱明人不说暗话，您直接说。”
“搬迁安置的协议嘛，我们跟商户们都是挨家挨户签过了的，这事詹总您肯定心知肚明，说不定比我们还了解。我们之前可不是没给你们的人说过，而且说过不止一次吧，詹总？可你带出来的这些人，别说不让我们的人去丈量地方了，连宣传的册子看都不看直接撕了一地，还威胁说谁要硬拆就从他身上轧过去。哎呀轧，这可太吓人了。二三十前的这个办法，怎么现在还套用着呢？怕引起误会和纠纷，我特地安排人专门带了记录仪现场跟着录和拍呢，连一句重话都没敢说，一声大气都没敢喘，何来强拆和硬拆一说呢。若不是这些电子产品这么好用，又能实时记录，那我们可就理亏了，到时候闹腾起来还真是有理没地儿诉去。就是不知道，詹总对这些事可都了解啊？”老桑也是不紧不慢地说完，始终是面带微笑。
“詹老大。”同行叫小黄的中年男人突然出声说道。
“不用你说话，听着就行。”詹一手出声喝止。
“桑老板，你继续说。”詹一手说道。
“具体的情况呢，如果詹总想了解细节，我已经让郑雯拷好了备份，你们想要的话呢，一会送你们一份也行。不过，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老是重提也不好，再说了，之前大家都还很理性、很克制，所以啊，这一章我们就此揭过好了。您看如何？”老桑说道。
“就按您的意思办，桑老板。”詹一手回道。詹一手当然知道他手下的黄胖子之前动手推搡了老桑的人，还故意弄摔了摄像机，还威胁说再敢踏上半步就如何如何。还好没有出现大纷争，否则那就是另一套办法了。詹一手知道这些事吗？想来应该是知道的。
“詹总，其实说来说去，我了解您的关切，你也知道我的需求，无非就是你多占一分，还是我多占一分的差别，您说是这个理吧？”老桑问道。
“不错，你们柳氏集团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一点蝇头小利，可对我们这些从小地方出来的人，那可是几代人才能修来的福分。”詹一手说道。
“詹总，话说起来，您也是生意人，怎会不知在商言商之理？一来我老桑只是柳氏的代言人，没那么大的权力能让利给你们；二来就算我能给你们，那不是坏了这一行的规矩吗，已经搬迁过的商户们会怎么看，怎么想？我老桑一个人无所谓，可柳氏几十年的名声和口碑还要吗？让外人怎么看呢？生意场上不管大小，诚信那可是第一位的，詹总这么提，让我桑某人不得不怀疑您的...？”老桑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桑老板，今天我主动过来，而且特地选了两个信得过的代表一起，就是想把这事给弄成。鉴于你们之前对我的人确实安排妥当，我们也不想特地刁难。毕竟，损失一天就损失一天的钱，商户们还是要生活的。也不怕直白点跟你说，之前我们跟你要的10%的利，知道你们不会答应，无非就是想为下面的兄弟们多要些好处而已，别无他意，还请理解。”詹一手说道。
“詹总还真是深谙此道啊，很会谈啊。”老桑意味深长地说道。
詹一手不接老桑的话，继续说道：“桑老板您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了，您自己经营着沐清最豪华又贵气的饭店，还是柳氏的重要人物，我自然知道您手里还是有东西的。孰轻孰重，您肯定是拿捏得准确又到位，这一点恐怕是毋庸置疑啊。”
“哈哈哈哈，詹总可是太抬举我老桑了。来来来，就冲您这句话，我老桑可得谢谢你了。”老桑端起早已温凉的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却没料想，老桑话锋一转地说道：“詹总，这话说归说，怎么说都可以。不过我要告诉您的是，你们想多了，也把我老桑想得太高了。我老桑虽是有点年纪，可也只是照章办事，是多是少，早已提前做好了安排，就不劳詹总您多费心思了。”
“哦，那这么说，是没得谈了？”詹一手问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上面既然安排我老桑来给詹总谈，而且特意交待要好好招待詹总，自然是奔着好的结果和目标去的，毕竟，和气生财嘛。”老桑微笑着道。
詹一手后面叫小黄的中年男人，一直紧绷的面部表情，难得有了一丝松解。
“那好，我们先听听桑老板还有你们柳氏的高见。”詹一手身子稍往后仰，同时右腿搭到了左腿上，标准的二郎腿姿势。
郑雯年纪虽轻，但也在柳牧阳和柳牧原两姐弟身边呆了不短时间，一看詹一手这样的姿势和神态，便已经是明着表达自己的态度了。不过气归气，表面却仍是装作云淡风轻，轻轻站起身来说道：“桑老板，我去给两位加点热水。”
“好，那先辛苦一下小郑了，你看我这的服务生，真是没点眼色，客人来了都不知道主动添茶加水，回头可得好好批评教育才行。”老桑微笑着随口说道。
“詹总，不好意思啊，让您见笑了。哦，对了，后面这两位兄弟，不知道想来点点心不？容我自卖自夸一下，我这店啊，菜做的还行，这点心啊，我觉着比菜做得还要好，之前还上过电视专门宣传过呢？怎么样，两位来点尝尝？”老桑笑眯眯地说完，偏偏漏了詹一手。
站在詹一手后面的两个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好像是在等詹一手同意。
“既然桑老板这么热情，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正好也尝尝沐清第一店的手艺，让我们也好见见世面。”詹一手也是一样，面带微笑地说完。两个中年男人虽然听出来自己的老大话里带刺，但好歹是同意了，于是异口同声道：“谢谢桑老板。”
不知是默契，还是提前演练，郑雯提着水壶进来时，身后正好跟着一个女服务员，笑脸盈盈地把点心摆到桌上，还不忘往詹一手的一端轻轻推了一推，道了一声‘您好请品尝’几个字后，便退出了会议室。
别说品尝了，光看上一看就够让人垂涎欲滴了。詹一手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绝伦的点心，更何况他带着的两个手下了。
“詹总，事嘛，一会再谈也不迟。来来来，喝点茶，吃些点心。”老桑微微欠身，右手轻摊招呼道。
老桑店里的点心自然是不必说的，制作的手法好，用料更是特别，要不顾焱也不至于两次都‘着道’了。老桑为詹一手准备的糕点自然不会用那么多特别名贵又稀有的食材，但即便如此，两口下去，詹一手和他随行的两个中年男人还是能看得出来满脸的惊讶和两眼放光，似乎是从未品尝过的珍馐一般。
“怎么样，詹总？还有这两位兄弟？如果觉得好吃的话，我让人特地备下了几盒，让几位带回去让家里的孩子们也尝尝鲜。”老桑笑面盈盈地道。
“尝尝就行了，哪有吃着还拿着的道理？”詹一手回应道。
“又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不打紧的。”老桑接着侧身转向郑雯低声道：“小郑啊，你一会给他们说一下，让准备三份礼盒。”
郑雯点头答应。
嘴上虽不说，但詹一手心里却清楚，眼前的桑老板送出手的东西定然不会便宜，而且市场不一定能买得到同款同味的。
没等詹一手回复，叫小黄的中年男人先开口说话：“谢谢桑老板。”
“没事，没事，别那么客气。”老桑笑着回应。
“这一招倒是绝的很，对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两个随行伙计倒真是诱惑，况且人家态度还摆得那么真诚，万一一会再提点优惠条件，那可真是成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詹一手心里暗暗想到，竟不自觉地惊出冷汗来。
想到这，詹一手随即主动问道：“刚听桑老板讲，早已做好了安排，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安排？难不成是要把我的人全部怂恿鼓动到你桑老板安排好的地方去吗？”
“詹总言重了，怎么又是怂恿，又是鼓动的。我们可没有任何强人所难的意思啊，之前搬走的那些商户们那可是自由自愿的，而且我说了，来去自由，绝不强迫。来了嘛，我们自然欢迎；不来的，我们也自不会强求半分，詹总可以亲自问一问那些小商户们的。”老桑说道。
“那些人就先不用提了，桑老板也不用总提，只是一小群贪图蝇头小利之辈而已。”詹一手说道。
这一出口倒是着实让老桑和郑雯内心一凛。詹一手这么一评价，很有点把先搬走的商户们开除出他们‘户籍’的意味。
“詹总何出此言呢？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们行事很不地道一样，詹总是这意思吗？”老桑仍旧是笑眯眯地说道。
“是不是这意思，也不用我多说，是非黑白大家内心自然清楚，也不用挑的那么直白。论做生意嘛，你桑老板算得一号人物，但是行为做事和耍弄手段嘛，呵呵，恕我詹某人不是很敢苟同。”詹一手对着老桑冷冷地说道。
“呵呵，詹总，既然说开了嘛，那不妨我们就来捋一捋，这道理和是非曲直嘛，该掰扯就得掰扯。你说是吧，小郑，还有后面这两位兄弟？”老桑笑着对詹一手身后的两个中年男人说道。
见大家都不作声，老桑仍旧是微微一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詹总，据我们了解，您也是个生意人，而且听说您做的生意可高大上多了，我老桑没那么大本事，能带出来那么多忠实的兄弟姐妹，光这一点就足够人佩服。”
詹一手只是听着，并未动半点声色。
老桑见詹一手并不搭话，便接着微笑着道：“要说团结嘛，詹总的人确实是够团结的，简直比以前做政治工作的还厉害，这一点我是真心佩服的。这搬迁动地的事情嘛，原本还真不是必须得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算得这么精确的，这市场价归市场价，具体的度量嘛，大家都好谈，无非就是谁多占一分的问题。詹总，还有这两位兄弟，也不妨打听打听已经动迁过地方的那些个住户和商户们，看看我们柳氏给的到底是如何，是多还是少，是赚还是亏？沐清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也都是门里门外的事，稍微一打听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吧？现在正在动工的两片地方，就算没上万户，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千住户人家吧？别人就不是人了，谁还不想多要点好处吗？我们柳氏如果真跟某些不良地产商那样，那时候不用你们了，自然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也不会有咱俩坐在这边喝茶边谈的机会了。詹总，刚说到你的人中有贪图蝇头小利之辈，这一点我老桑倒不这么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人嘛总要有生活，得养家糊口，得扶老携幼，可不是人人都像您詹总这么潇洒从容的。我老桑没当过干部，不知道当干部的感觉，但我桑某知道小商户们的关切。”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詹一手后面的两个中年男人突然两眼放光，直盯盯地望着老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