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黑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塌天空，天地间被一层浓重的墨色笼罩，能见度已降到极限。
雨依然在下，节奏缓慢却毫无停歇之意，偶尔几道远方的雷鸣滚滚而来，仿佛天神在沉吟低语。每一次闪电划过天际，都会短暂照亮远方的田野和残破的屋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铁锈与植物腐烂的气味。
农场小屋孤零零地立于旷野之中，破旧的木板墙面已起翘，窗框上的玻璃残缺不全，在风中“哐啷”作响。枯黄的野草从缝隙中疯长出来，将围栏吞噬大半，木栅栏早已倒伏、破碎不堪。
张砺将车缓缓驶入一片相对干燥的水泥地，确认没有明显车辙会暴露踪迹后，熄火靠边。他看向王沐晴，语气简短：“我先去确认安全。”
王沐晴点头，微微摇下车窗玻璃，侧身警戒地环顾车外的黑暗，手已经握上Glock19的握把，整个人紧绷如弦。
张砺拉紧外套帽檐，在昏黄的车灯光线中下车。他猫着身，小心避开积水与碎木，一步步绕着小屋边缘巡视。
草丛中没有踩踏痕迹，窗下无任何异动。他调动映质感知，意识瞬间延展开来，如蛛网般覆盖整座小屋每一寸空间。
没有任何热源波动。
没有心跳。
没有任何移动的气息。
确认屋内空无一物，他这才按住门把，缓缓推门而入。
小屋不大，大约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内部凌乱不堪，家具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还有老鼠啃咬的痕迹。地板有些塌陷但尚能站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张砺先是顺着墙角查看一圈，打开橱柜、检查床底、掀起窗帘后才彻底放松警惕。屋顶虽已破旧，但木梁仍算结实，没有漏雨痕迹，只是在墙角能闻到一些发霉的味道。
卧室里一张单人床歪斜着靠在墙边，床垫发霉但尚可用；客厅里有一张斑驳的旧沙发、一张腿脚不稳的破桌子，以及一堆散落的空罐头和折断的椅子腿。
墙上原有的照片框已经倾斜，照片褪色严重，只能隐约看出是一家三口的影像，仿佛在提醒这屋子曾经的温度。
“能勉强过一夜。”他低声自语。
确认无误后，张砺快步返回车边，拉开车门。
“没问题了，下车吧。”
王沐晴立即带着两个孩子下车，三人迅速冲进屋中，避免在雨中久留。圆圆紧紧牵着张辰宇的手，张辰宇一进屋就好奇地看向四周，小声道：“这里……还挺像动画片里的那种秘密小屋。”
门关上，终于隔绝了外头的风雨。风还在窗外呼啸，但屋内短暂安稳。
在这末世黑夜中，小小的农舍就像荒野中的一盏灯火，虽然微弱，却暂时为他们一家撑起了一片避风之地。
屋内气温比外头稍高些，但依旧带着一丝潮冷。王沐晴脱下湿外套，将两个孩子的外衣拧了拧水，辰宇和圆圆一起挤在客厅那张斑驳的旧沙发上，缩成两团，靠在一起取暖。
“肚子好饿……”圆圆小声说。
“确实饿了。”张砺轻叹一声，从背包里取出预留的压缩饼干和几瓶饮用水。
他将饼干掰开分成几份，递给两个孩子和王沐晴，“慢点吃，别噎着。”
王沐晴接过食物，自嘲一笑：“本来今晚早就在那个工厂休息了，没想到折腾到现在，连夜换了地方。”
张砺点头叹息：“那边的灰丧情况太异常了，不能冒险。”
压缩饼干虽然干硬无味，但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也成了最真实的温饱。屋内一时只剩咀嚼声与水瓶拧开的细碎声，几人的身体也渐渐回暖。
孩子们吃得很快，小脸重新染上几分血色。
张砺则一直保持警惕，时不时侧耳倾听窗外动静。
他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又望了眼窗外昏暗的夜色，低声道：“一路走来，很少看到一个地方全是灰丧的情况。大多数地方都是白丧和灰丧混在一起。但工厂那里，竟然一只白丧都没有。”
王沐晴也放下水瓶，沉思片刻道：“我记得比安卡说过，从白丧进化成灰丧的机制其实并不复杂。感染时间越久，体内的病毒越稳定，随着时间推移，白丧就会慢慢发生肉体异变，变成灰丧。”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窗外漆黑的玉米田，“这边本来就是大农村，人口密度极低。那些白丧感染后没有遭遇过激烈冲突，也就没那么容易损毁。久而久之，存活下来的，大多都完成了进化。”
张砺点头：“确实，有道理。城市里虽然感染快，但白丧损耗也快，进化率反而低。这片地方太安静了，才会让这些丧尸潜移默化地进化成了更麻烦的形态。”
屋内短暂沉默下来，窗外雷声又远远地滚过，像某种低沉的警告声，在夜色深处回荡。
吃完饭，王沐晴帮孩子们整理好了床铺。虽然卧室条件简陋，床垫潮湿又有些发霉，但她还是铺上了干净的毯子，并用衣物简单地为孩子们做了隔潮。辰宇和圆圆早已困意上涌，吃饱后便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轻缓。
王沐晴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食物袋与饮用水瓶，然后来到客厅，和张砺一起坐在斑驳的旧沙发上。张砺正低头检查着Glock17与AR15的弹匣，动作熟练而沉静。
“明天得继续赶路。”他一边擦拭枪械一边说，“这片玉米地太广了，丧尸密度虽然低，但灰丧比例高，一旦被围住不好脱身。”
王沐晴点点头：“确实得补给一下了。今天的雨就是个提醒，万一谁感冒就麻烦了。”
张砺应声：“之前辰宇感冒那次，咱们可算是手忙脚乱。药品、水、食物、还有燃油，样样都得补上。不能总是靠现在这点库存。”
他低头在地图上细看，手指轻点几处标记：“明天一早往西绕一下，地图上有个叫‘本顿’的小镇，按理说是这一带最大的点了。虽说‘大’也是相对的，这边的镇子跟龙国的村子差不多大，几百户人，人口稀少。”
“但也算是希望了。”王沐晴轻声接道，“能找到一两个加油点或者药房就已经是运气。”
“先把能带的带上，补充越多越好。”张砺将枪重新装好，眼神恢复冷静。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只剩下窗外细雨敲打木屋的声音，和夜色里那份无声却坚定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