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十字路口的抉择
深夜的住院部天台，仿佛一座被遗忘的孤岛，寒风如幽灵般四处游荡。充电宝的呼吸灯在陈默的裤兜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疲惫的眼睛。他蹲在水塔后边，劣质数据线发烫，将他的手指烫出一道道红印。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同花顺弹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消费龙头周线现变盘十字星！历史相似形态胜率80%】。与此同时，楼下老张扯着嗓子唱的梆子戏突然拔高了调门：“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好似命运的警钟。
陈默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划出一道道残影。的周线图上，那根十字星稳稳地卡在20日均线上方，就像一把精准的标尺，和三个月前那次惊心动魄的变盘形态严丝合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股吧评论区，有人晒出了成交单，Id“涨停敢死队王哥”，头像里那个穿阿玛尼西装的中年胖子，挺着啤酒肚，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旁边配文：“重仓十万，坐等20%！”
“陈默！”防火门被粗暴地推开，护士王翠花的大嗓门瞬间穿透夜空，“你闺女要进保温箱了！”她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焦急，东北腔里带着冰碴子，“一天三千的费用单你签不签？别跟俺说又去搞什么股票，上回那个688……差点误了大事！”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咯吱窝，抓过缴费单。他的手抖得像筛糠，保温箱费用每天三千，而持仓里的元，掐指一算，只够撑五天半。他下意识地摸到裤缝里藏着的交割单碎片，上面乞丐画的十字星被血渍泡涨了，此刻竟和的K线图重叠成重影，仿佛命运早已埋下伏笔。
住院部一楼超市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货架上，陈默盯着柜台里的刮刮乐。老板娘是个矮胖的湖南妹子，头发随意地扎成一团，油腻的指甲敲着玻璃柜，操着塑料普通话念叨：“后生仔，买张彩票比炒股实在嘞！今早有个穿貂的妹子，手气爆棚，刮出了三万……”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剧烈震动，特别关注提示音像炸雷般响起。陈默迫不及待地点开“涨停敢死队王哥”的新帖：“十字星确认！老粉都知道，老子三年前就是靠这个形态，从十万炒到百万！”配图是一张宝马方向盘的合影，腕表上的百达翡丽钢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跳如鼓。他迅速翻出三个月前的历史走势截图，当时十字星出现后二十个交易日，股价涨了22.3%。正当他准备细看成交量时，药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这他娘是杜冷丁？怎么跟上次的包装不一样？”
陈默好奇地探头望去，一个穿病号服的老头满脸怒容，把药盒狠狠摔在取药窗口。陈默瞥见生产批号被黑笔涂改过，心中一惊。他忽然想起上周在营业部厕所，无意间听见两个医药代表的嘀咕：“的镇痛贴牌生产……看来这里面水很深。”
“叮！”特别提示音再次响起。股吧有人@他：“楼主，应收账款增长300%会不会暴雷？”陈默心头一紧，急忙点开F10资料，财务数据里“应收账款”那栏果然同比暴涨。可“涨停敢死队王哥”秒回：“妇人之见！这是渠道扩张的前兆！”陈默眉头紧皱，心中犹豫不决。
天台晾衣绳上，泛黄的尿垫在风中飘动，仿佛一面面破旧的旗帜。陈默背靠热水器，一股热气从背后传来，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寒意。他认真翻看公司研报，最新公告说要收购十八家县级经销商，这似乎与应收账款的增幅对得上。他正要截图发给王哥，突然，防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陈啊，给根烟抽呗。”老张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蹭过来，河南口音混着浓重的痰音，“俺瞧你盯这票三天了。”他缺了门牙的嘴一张一合，喷着韭菜味，“知道这公司仓库在哪儿不？就俺们村后山！”
陈默手一抖，烟盒“啪”的一声掉在积水里。老张赶紧用尿袋压住乱飞的研报，指甲缝里的黑泥在“全国仓储布局”地图上划拉：“上个月回村，看见他们仓库都长草了，保安说半年没来货……”
陈默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手机突然跳出推送：【紧急停牌！拟披露重大事项】。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股吧瞬间像炸开了锅，三百条新帖如潮水般涌来。“涨停敢死队王哥”两分钟前更新：“内部消息，公司要收购德国医疗器械巨头！”
就在这时，保温箱的警报声如尖锐的哨音从楼下传来，陈默扒着栏杆往下看，只见护士推着抢救车狂奔。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哆哆嗦嗦地点开交易软件，持仓界面的元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仿佛在向他发出最后的召唤。当手指按在“买入”键上时，他突然发现周线图里那根十字星的上下影线，竟然正好对应着杜冷丁的剂量刻度，这诡异的巧合让他头皮发麻。
“爹！”产科护士举着沾血的单据冲上天台，额头上满是汗珠，“孩子肺叶没发育好，要上呼吸机……”她手里的poS机闪着绿光，“押金两万，刷信用卡还是……”
陈默的拇指重重砸在屏幕上。三分之一仓位，5700元，成交价正好是十字星的中心位23.15元。交割单弹出来的瞬间，住院部顶楼的LEd广告突然切换：“复牌涨停！”陈默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第二天早盘，高开3%。陈默躲在车间厕所隔间里，差点忍不住欢呼出声。可就在这时，门被突然推开，来抽烟的财务王姐撞了个正着。这个穿貂绒的东北女人，眼神犀利，一眼就瞄到了他手机屏幕：“小子，知道他们应收账款都收的啥不？全是乡镇卫生院的欠条！”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他惊恐地看向手机，的分时图开始直线跳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