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境望着眼前的姑娘，眼中没了往日见她的欢喜，反而多了几分疏离。
“在下谋了外放的职位，不日便会带着爹娘启程离京，是陈某对不住林姑娘。”
林岁安心中憋着一股气，陈止境这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你这是何意？”林岁安面上已带上了几分怒意。
此前都说到提亲了，虽然被红藤打断，她与陈止境要说的话还未说完，她也还未答应。
但两人的关系也算心知肚明，这样不清不楚只说个要外放，这算什么理由？
陈止境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日，他不愿放弃自己的前程，可放弃林岁安他也十分不甘。
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买醉，若不是他爹娘来，不敢叫爹娘瞧出端倪，才出了门。不然，他也不会机缘巧合之下谋到另一门好姻缘和外放的好差事。
陈止境深吸一口气，随即拱了拱手，坦言道。
“林姑娘，是陈某对你不起。五月时，我爹娘初上京，听说扶云山上的文昌庙香火鼎盛，便叫我带他们上山祭拜。谁知半路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是鸿胪寺卿家的姑娘，某隔几日便要与那姑娘成婚。”
林岁安看着陈止境，脸色微冷。
“原来是另攀了高枝，想必婚事也不是一日便能定下，陈公子应该早早告知于我才是。小女子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且也不是非你不可。”
陈止境并不看她冷脸，只拱了拱手，说了声：“告辞。”便匆匆离去。
他虽没撒谎，但若是没有许大人手下威胁于他，他爹娘上京时就不会去什么扶云山上香，而是上林家提亲。后来的事，自也不会有。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谁也别怨谁。
林岁安站在原处，既觉得生气，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心中茫然。
没了陈止境，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好的成亲对象，难不成，真的要听老夫人安排么？
“安儿。”秦月轻轻唤她。
“干娘。”林岁安干巴巴地喊道。
“陈止境与干娘说了，他救那姑娘，是鸿胪寺亲家的庶出姑娘。那姑娘马车翻了，滚到林子里，衣裳被灌木树枝划烂。他瞧了人家身子，还抱了她，此事不知怎地传了出去。这份责任，他推脱不了。”秦月轻声道。
“堂堂鸿胪寺卿家的姑娘，出行没有丫鬟婆子相随？怎就那么巧叫他陈止境救了？”林岁安心中气愤，说话便冲了些。
“鸿胪寺卿家只姑娘便有五个，年岁又相差不大，都到了定亲的年岁，后宅除了大夫人还有好几房妾室。有些人家，心思复杂，其中龃龉咱们甚至想象不来......”秦月揽着林岁安的肩膀，说得委婉。
林岁安在平宁侯府多年，即便平宁侯府在京都城中算是极为平和之家。底下却也有不少下人有各自的小心思，也有沈雪薇这样争风吃醋，搅得侯府不宁之人。
她自能明白秦月所说之话的意思。
林岁安沉默片刻，她知晓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特别是那些高门大户和官宦之家，对女子更是严苛。
经此一遭，那鸿胪寺卿家的姑娘若不嫁陈止境，余生恐怕只能伴着青灯古佛。稍微疼爱子女的，还能将姑娘低低地嫁去远方。
只怕那庶出姑娘为了保全家中兄弟姊妹名声，只能选择前者。
陈止境也没有做错，好歹算有担当。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对着秦月福了福身。
“知道了，干娘，怪不得谁。我太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去吧，听你娘说，你日日早出晚归，在那铺子里守着。现在铺子开了起来，你也好生歇两日。”
秦月揽着林岁安的肩膀，将她送至门外。
林岁安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睡着睡着，小腹上一阵闷痛传来。随即，便觉得亵裤上有股濡湿感。
她想醒来，可是她这两月太累了。特别是铺子开业这十来日，更是早出晚归。白日里忙着教导侍者，应付客人。夜里都还要挑灯画新的首饰花样。
她动了动，但身体好像并不听她使唤。
罢了，不起了。
林岁安被卷入酣沉的梦里。
她梦见自己回了侯府，老夫人给她指了户人家，她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等入了洞房，掀了盖头，却瞧见一只大黑狗。
林岁安被吓醒了......
只是她觉得腰酸背痛，小腹也有闷痛感传来。
她一动，兜儿便也醒了过来。
“呀，姑娘，你别动，你来癸水了。”兜儿轻喊了声，随即利落起身，去衣橱里翻找月事带。
林岁安身子立即僵住。
原来她睡时察觉的濡湿感并不是假的，而是来癸水了。
等她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兜儿收拾了床铺。用了些饭食，才又安然睡去。
次日，林岁安虽觉得身体不适，依旧早早去了铺子里。
从早忙到晚，与掌柜一同清点了店里的货与账，直到兜儿说快戌时中了，林岁安才起身准备归家。
再不归家，戌时末便要宵禁了。
从这回去还得些时间。
“廖掌柜，我便先回去了，劳你将剩下的清点完。”林岁安起身，便觉得下身一阵汹涌。
她脸色变了变，随即一股眩晕感传来。
“东家放心家去，反正我夜里宿在这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廖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她夫君原是个行商。走南闯北多年，早年间在行商路上不幸遇难。
她与夫君还未留下一儿半女，公婆只此一子，听闻此噩耗，受不住打击，便一病不起。
家中钱财耗尽，都未将人救回来，只留下她孤身一人。
她娘家要她回家再嫁，却因她嫁进夫家几年，死得只剩她一人，便背负上了克夫克亲的名声。
好人家不敢娶她，那些个差的她又瞧不上。
她是嫁过一回的人，便干脆立下终身不嫁的誓言。
好在她靠着自己识字，且以前时常帮着夫君整理账册的经验，前几年便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首饰铺子里做掌柜，经营得还不错。
后来那首饰铺子的东家夫人见她是个寡妇，怕她与自己夫君有染，便时常来店里盯着她。后来东家夫人干脆将自己娘家的舅舅唤来京都做掌柜，她便离开了去。
正巧碰见林岁安的铺子开业，听说东家是女子，她想着来试试，没想到便成了。
她并未因林岁安年岁小而轻视她，反而做事尽心尽责。
且她生得平易近人，逢人便是三分笑，在穿戴打扮上也很有一套。这些日子，对店里的事也熟能生巧起来。
想必过不了多久，林岁安便不必再日日来铺子里。
林岁安在二楼放货的屋子里开了个小隔间，原本想着既能偶尔供脏了衣物的女客更换衣裳，偶尔自己和廖掌柜也能歇息一二。
这些时日，廖掌柜便在那小隔间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