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洞天石室。
阴云聚拢，天光如束，洞天似要迎来一场大雨。
过了好一会，石门被推开，一袭常服的清秀少女缓缓走出，随即在一处松柏下盘坐，并不在意即将倾盆的大雨。
微风扑面，千山万水如美人画卷，山鸟齐鸣，飞瀑轰响。
倏地，一阵恐怖的剑意自少女身上袭来，在周遭盘旋良久后，方才散去。
第七境巅峰。
洞天的灵气蕴意确实非寻常山野能媲美，仅仅一个晚上，林萱颜的修为就迅速恢复到了转仙一境。
然而，此时的她却看不出什么欣喜，清秀的脸庞上，只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郁结。
她昨晚居然又做了个梦，在梦里她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故人远比这里更加悲惨，而一切的尽头却是自己这个不够称职的宗主……
大道无情，但真的无悔吗？
大雨之后，应是满地残红，万象如新，但她只觉得空空落落，生不出怜香之情。
哗~哗啦~哗~
大雨如期所至，并不因她的身份或心情而停留，尽力在她身上留下点点痕迹。
她就这样安静的在原地盘坐，雨水浇透了她黑长的秀发，留过眉眼薄唇，在下巴处滴成雨线。
她抿了抿唇齿，只觉得苦涩无比。
一片伞面突然撑在了她的头顶，熟悉却又可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修行把人也修痴了?还是说这也是剑道修行的一部分?”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萱颜下意识转过头，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原本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此时已变得两鬓斑白、双目空洞，脸色白得似刚出土，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即便是林萱颜见过逛窑子、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和面前的季明相比，都算得上气血方刚了。
“……小阁老这是?”
“没什么，去和浮屿王宫的老东西聊了聊，他们不会再针对剑宗了，至少现在不会……
先跟我回去，你师父想见你。”季明揉了揉眉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林萱颜默不作声，起身来到季明的伞下，准备去见见这个“师父”。
两人行走在雨中，撑着一把纸伞，一直来到了洞天中心的寝宫处。
然而，快到寝宫时，靠着季明的林萱颜突然开口问道：
“代价是什么?”
话音未落，她就觉得问的是废话，对方的目光几乎将自己湿透的身躯看了个遍，尤其是两坨烂肉的地方……
季明倒是不着急揭底，只是瞥了一眼呼之欲出的大雷后，慢悠悠的说道：
“仙子就在里面，小姑娘，自己去问。”
说罢，他似乎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收起了纸伞，取下了腰间的黑剑，坐在完好的台阶上，细细的擦拭起来。
等到林萱颜进去后，季明抚摸着手中不断剑鸣的黑剑，轻声细语道：
“很熟悉吧？小璃，我可是被吓了一跳，居然一直没发现，不过无所谓，正好也没了后顾之忧……”
…………
进入寝宫中，依然是熟悉的布置，与昨日并无二样，唯一不同的只是案牍上，那道低头翻阅的清冷身影。
见她到来，裴语嫣合上手中的剑经，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萱颜，过来。”
在季明的位置坐下，林萱颜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率先开口道：
“师父，剑宗的问题解决了?”
“嗯，我正要同你说，之后的试道大会不要有什么压力，虽说你也上场，但那只是为了见见世面，不必在乎输赢。
还有你师姐师兄，我等下也会去找她们，你们现在需要的是夯实底蕴……”
没等她说完，林萱颜再次打断了她，波澜不惊的眼眸直直盯着这位“师父”。
不知为何，裴语嫣被看的有些心虚，明明眼前的丫头才是自己的徒弟，自己这个师父反倒不好意思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林萱颜接下来的话更是语出惊人：
“小阁老已经同我说了，师父，你为了保全剑宗，和他做了交易，我都知道。”
这番话让裴语嫣心中一惊，还以为这个徒弟都看到了，差点全抖了出来。
所幸，并没有听到后话，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小丫头居然在蒙自己，当即摆出一副冷冽的模样，稍稍抬起了纤手。
咚！
一个指头弹得林萱颜抿紧了薄唇，又不敢发作，只能一脸无辜的看向师父。
“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堪入目的污秽东西，以后少跟季明来往，省得以后招夫君厌恶。”
虽然有些不爽，但从裴语嫣平静的表情来看，起码还没有实质性的动作，最多只是口头上的协定加契约。
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想了想，林萱颜还是决定从核心入手，毕竟这个徒弟所有的执念都来自自己，从“叶临渊”的角度出发，是不是就能说动呢？
可惜，习惯用剑道讲理的她，嘴皮子功夫并不是那么利索……
“如果师祖出关的话，他老人家不会想见到这一切。”
“大概吧，如果师父看到我这个样子，也许会很失望。”裴语嫣低头喃喃道，语气空洞且茫然，美目中竟然有盈盈水光。
这下轮到林萱颜手足无措了，只能笨拙的从袖口掏出手帕，递给了裴语嫣。
很快，裴语嫣就调整好情绪，看着面前一脸正色的徒弟，竟是忍不住笑了笑，看的林萱颜都呆了。
“萱颜，你年纪尚小，很多东西还不能明事理，等你再长大些后，自然就会懂的。”
说罢，她还伸手揉了揉徒弟的脑袋，像是哄小孩一样，显得十分熟练。
心有不甘的林萱颜自然不想放弃，问出了最后的灵魂问题：
“也许师祖宁愿你放弃剑道，也不该向那些小人妥协，何况师祖他……他的剑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话讲得铿锵有词，以至于门外扒墙角的季明听得眉头紧皱、嘴角抽了抽。
这次裴语嫣确实沉默了，但很快，她又重新抬起眼眸，正色道：
“师父的想法、对错，与我无关，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我践行剑道的意义，就是替他守护好这一丝火苗。
即便，他永远也看不到……”
直到这时，林萱颜才终于理解，当初来劝自己的季言，为何会是那种沉默不语的表情。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徒弟确实继承了剑道衣钵……包括自己那个倔驴似的脾气。
这样一来，似乎只剩最后那个法子……
…………
等林萱颜再次出来时，百般无聊的季明正准备去见一个故人之后，刚走两步就被少女拦了下来。
还没等他开口，抢先一步的林萱颜就说出了让他怀疑人生的话：
“我代替师父陪你修行，如何?”
（呜呜，被审核制裁了，不知道谁点了举报，改了一下午才完）
（宝子们且看且珍惜，作者也不知道还能写几天，可能下架就开新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