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焚心因果
焚心火山的赤色云墙在百里外便灼人面皮。苏寒三人站在火山脚的焦岩平原，抬眼可见岩浆从九座环形火山口倾泻而下，在中央形成倒悬的火钟——钟身由熔岩流构成，钟摆是燃烧的陨铁，每一次摆动都在虚空中刻出扭曲的因果线。叶绾的星砂罗盘突然发出轻颤，指针上的“焚世”二字正在吸收火山热气，显化出半段残诗：“因果如烬，焚心为钟，欲断前尘，先焚此身。”
“小心脚下。”无命的绷带无风自动，星砂瞳孔映出地面下流动的火脉，“这些焦岩是被焚世钟烧尽因果的修士骸骨，每块石头都藏着他们未了之愿。”话音未落，苏寒突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岩面上扭曲，竟变成戴着青铜面具的钟主，正将剑刺入另一个自己的心脏——那是他在残魂记忆中见过的场景，却多了从未出现过的细节：面具下的眼角，有道与无命相似的星砂泪痕。
“是因果幻象！”叶绾指尖星砂凝成棱镜，将幻象折射回火山，“焚世钟能焚烧因果线，但也会让触碰者看见自己最想斩断的过去。苏寒，你的……”她突然顿住，看着苏寒掌心的太初钟纹正在吸收岩面热气，竟在纹路间显化出地球的画面——母亲在病床上握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苏寒，你手腕上的红痣像钟纹呢”，而那红痣，此刻正与他掌心的钟纹重叠。
“那不是红痣。”无命的断剑突然斩向苏寒手腕，却在触碰到钟纹时发出哀鸣，“是焚世钟主的‘因果锚’！当年他为了斩断与灭世钟的联系，将自己的因果线刻在了后人身上——你在蓝星的血脉，本就是焚世钟布下的局！”
火山突然震动，中央火钟发出刺耳的裂响。苏寒感觉太阳穴剧痛，脑海中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万年前，焚世钟主在古殿崩塌前，将钟芯分成九份，分别注入万界婴儿体内，其中一份正是苏寒在地球的“红痣”。而此刻，红痣正在吸收火山能量，化作细小的火钟虚影在他手臂上游走。
“原来如此。”沙哑的声音从火钟内部传来，熔岩流突然凝聚成人脸，“我是焚世钟残魂，万年来困在因果火狱中，等着能同时承载太初与焚世之力的人——你手腕上的因果锚，正是当年我与太初钟主共同种下的。”残魂眼中闪过悲怆，“灭世钟要吞噬蓝星，正是因为你的因果线连接着两界胎膜，而焚世钟……”他突然咳出血色熔岩，“是唯一能焚断这条线的钟器。”
岩面突然炸开，数十道由火焰构成的人影破土而出，他们的胸口都嵌着与苏寒红痣相同的火钟印记，正是当年承载焚世钟碎片的罪民。聂辰的虚影再次出现在火钟顶端，手中托着比之前更巨大的灭世碎片，碎片表面的“灭世”二字正在吸收火山热气，化作血焰扑向苏寒：“荒墟钟主，你以为收集罪印是在对抗我？错了！七罪印本就是灭世钟的钥匙——”
苏寒突然感觉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太初钟的星光要护住红痣，焚世钟的火焰却想将其焚尽。他踉跄着跪倒，看见那些火焰人影眼中倒映的，竟是自己在地球的生活片段——大学时在图书馆查到“焚世钟”残篇，实习时在敦煌壁画上看见与火钟相同的纹路，甚至童年时总在夏夜梦见自己站在熔岩构成的钟顶，挥剑斩断无数因果线。
“这些不是幻象！”叶绾突然将星砂注入苏寒眉心，“是焚世钟在帮你回忆！当年焚世钟主为了阻止‘荒’借你复活，故意在蓝星留下因果锚，让你成为两界的‘断钟人’——但灭世钟现在要逆用这因果线，把你变成打开罪渊的钥匙！”
无命的断剑突然斩向苏寒手腕的红痣，却被火钟虚影弹开：“只有让焚世钟认主，才能切断聂辰的联系！主人，用太初钟的星光点燃因果锚——”话未说完，一道血焰已穿透他的绷带，在胸口烧出焦痕。
苏寒咬牙站起，双掌分别按在太初钟虚影与火钟残魂上。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相撞，竟在丹田处的阴阳鱼雏形中，衍生出第三道火苗——既是星光亦是火焰，既是过去亦是未来。红痣突然化作火钟融入掌心，与太初钟纹重叠，形成“焚初”双色纹路。
“焚世钟鸣，因果皆烬！”苏寒抬手，火钟虚影与太初钟叠加，钟声化作焚星之焰席卷全场。所有火焰人影发出解脱的叹息，化作光点融入他体内，而聂辰的血焰在碰到双色火焰时，竟逆流回他的虚影，烧得他发出惨叫：“你竟敢融合两钟之力？‘荒’不会放过你的——”
残魂的熔岩人脸露出笑意：“当年九钟主中，唯有我与太初钟主预见到‘荒’的背叛，所以在你血脉中种下双钟锚点。现在，你掌心的焚初纹能焚断灭世钟的因果链，但代价是……”他的声音逐渐消散，火钟内部浮现出最后一行字：“每用一次，便会燃烧你在蓝星的一段记忆。”
苏寒感觉太阳穴一阵空茫，关于母亲的笑容突然变得模糊。他强行压下恐慌，看向罗盘，代表焚世钟的光点已亮起，而在火山深处的岩浆池底，浮现出一座倒悬的青铜殿——殿门上刻满焦黑的因果咒文，正是被焚世钟焚毁的“因果殿”。
“聂辰说七罪印是灭世钟的钥匙。”苏寒握紧双色纹路的手掌，发现骨姬的青铜铃正在发烫，“但残魂又说焚世钟能断因果，这中间一定有古殿的双重算计。无命，你父亲的断剑上，还有没有关于罪渊的更多警示？”
无命擦去唇角血迹，断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上浮现出新的咒文：“罪渊有七门，门门锁罪身，钟主若持印，正反皆成坟。”他抬头看向双日裂隙，九龙拉棺的轮廓已清晰可见，龙首处的青铜铃铛正滴落苏寒的精血，在裂隙中形成血色坐标，“主人，聂辰刚才提到‘荒’要借你复活，而焚世钟的因果锚……可能连接着棺中荒魂的本体。”
叶绾突然指着火山口：“看！灭世碎片在汇聚！”只见聂辰的虚影正在收集散落的血焰，那些血焰竟在他掌心聚成“荒”字烙印，而裂隙中的九龙拉棺，棺盖已打开三分之二，露出半截缠着青铜锁链的手臂，手腕上的星砂纹路，与苏寒掌心的焚初纹一模一样。
“必须在棺盖完全打开前，焚断荒魂与我的因果线。”苏寒看向因果殿方向，“但首先，我需要确认焚世钟的钟芯是否完整——”
话未说完，火山突然喷出金色岩浆，苏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地球的街道上，人们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中裂开的裂隙；泰山之巅的道者们正在用青铜罗盘布阵，试图阻挡九龙拉棺；而在他的卧室里，床头摆着的那张全家福，正在逐渐褪色，仿佛他在蓝星的存在正被焚世钟的力量抹去。
“苏寒！”叶绾的声音拉回他的神志，发现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正浮现出焚世钟的火纹，而左半边仍是太初钟的星纹，两种纹路在胸口处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无命突然将断剑插入他脚下的焦岩，咒文化作锁链缠住他的脚踝：“不能再用双钟之力了！你的两界血脉在排斥，再强行融合，会变成像骨姬那样的半尸之身！”
苏寒看着罗盘，代表地球的光点正在急剧变暗，而灭世钟的光点已膨胀数倍，几乎要覆盖整个罗盘。他咬牙扯断锁链，双色纹路在掌心爆发：“如果连蓝星的记忆都要焚尽才能救人，那这因果，我宁愿自己来背！”
他踏上火钟虚影，朝因果殿俯冲而下。殿门在接触双色纹路的瞬间轰然打开，殿内中央悬浮着焚世钟的完整钟芯，钟芯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因果线，每一道都连接着万界生灵。而在钟芯下方的血池中，沉睡着具浑身缠着锁链的焦黑躯体，胸口嵌着与聂辰相同的灭世碎片——正是万年前被焚世钟焚烧的灭世钟主分魂。
“原来如此……”苏寒喃喃自语，“焚世钟主没有杀死灭世分魂，而是将他困在因果殿，用钟芯的因果火狱慢慢灼烧。但现在，聂辰在收集这些分魂碎片，想复活真正的灭世钟主。”
他伸手触碰钟芯，所有因果线突然缠上他的手臂，在他脑海中投射出无数选择：是焚断蓝星记忆成为纯粹的荒墟钟主，还是保留记忆却让灭世钟吞噬地球？当他的指尖即将触及钟芯时，罗盘残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裂隙方向传来棺盖完全打开的巨响，一道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万载孤寂，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苏寒，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