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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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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国君,我以为叶流闻正是东怡的正统储君,他聪敏理智而又宅心仁厚,若他能当上东怡国君,不仅对东怡,对我西荣也是天大的福气。”后宫清凉殿中,韩微恭恭敬敬地向林匆回禀。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想说服寡人派兵助他复国?”林匆淡淡笑着转向韩微,眼中的光芒却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寡人对叶流闻的真假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若是这个叶流闻当上东怡国君,对我西荣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我已经和他商量过了。”韩微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林匆的意思。既然叶流闻宁死不肯出让东怡的主权,那就由她越俎代庖吧。反正只要林匆肯放他们离去,东怡要怎么卖她根本不必在乎。

“好吧,说出你们价码。”林匆面无表情地道,“出价让寡人满意的话,寡人就派兵护送你们一起回东怡,夺回王位。”

“东怡的海港。”韩微吐出了五个字。

林匆眼睛亮了一下。韩微知道,她戳中了西荣的隐痛。

“东怡有海港,西荣没有。”韩微这些日子研究了天下形势,对林匆的心思已经了若指掌,“等叶流闻登基,两国结盟,他会把海州、达州等地设为通商港口,允许西荣商人使用,这样一来,西荣可以节约边界上每年数以百万计的军饷和交给东怡的关税。”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提议。”林匆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睛,继而笑道,“不过北迪也有海港,寡人现在已经与北迪结盟,何必一定需要东怡。”

“北迪虽也有海港,但一是与云荒、海国等距离遥远,二是一年之中有四个月港口冰封,我相信他们对东怡的不冻港的兴趣远远大于对西荣盛产的美玉。”韩微道,“现任东怡国君既然能假冒叶流闻,想必会打同样的主意。一旦东怡那边先下手与北迪结盟,西荣就是真正困守内陆了。”

“这样说来,寡人还必须抢先与你们结盟了?”林匆促狭一笑,“不过这种互惠之事,寡人与当今东怡国君一样可以做,又何必非扶植这个叶流闻上台不可?”

“因为这个叶流闻感西荣的恩德,在谈判具体条件时能够做出更多的让步。”韩微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心想叶流闻你可别怪我,反正那个什么东怡只是阵法中虚拟的国家,卖起来不心疼。

“太子也好,妖孽也罢,只要于我西荣有利,寡人都可以和他合作。”林匆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看着韩微,“不过叶流闻未必同意,你还是让他亲自来跟寡人说吧!”

“不用他来,只要白纸黑字写下条约即可。”韩微说着,取出一枚上好白玉雕刻的印章,“盖上这个,他以后就没法抵赖。”

林匆见那印章上镌刻着“东怡王太子之宝”几个字,不由面色郑重起来:“你居然把这个也偷了来?不怕他以后怪你吗?”

“怪就怪吧,我不在乎。”韩微淡淡地笑了笑。

“所以哪怕明知道他是个赝品,也要帮他夺位?”林匆逼近韩微,“韩才人,你是对他动心了?”

“他不是赝品……”韩微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慌地否认。叶流闻从来对自己的身份坚信不疑,那是他与文瀚楼主最大的区别。

“呵呵,去吧。”见韩微并没有否认她的动心,林匆眯了眯眼睛,似乎看到了很远的怡都,“寡人和你打赌,真假叶流闻之间,必定会有一场生死之战。寡人倒是很想知道,如果你发现东怡国君才是真正的叶流闻时,你会保护谁。”

为了避免东怡知晓,西荣派出的一千精骑都换了便装,三三两两从不同的道路进入怡都。叶流闻、韩微和青木也扮成贩运货物的商人,坐在一辆最普通的马车中向东怡进发。

有了西荣准备的通关文牒,马车很快穿越了东怡的重重边卡,慢慢朝腹地推进,终于和西荣精兵在怡都城墙下汇合。叶流闻与他们约定了联系方式,便只带了韩微和青木进城而去。

根据叶流闻的计划,他要先找到任禁军统领的舅父藉康。藉康从小对他极好,官职又方便放人入宫,只要有了舅父的配合,叶流闻率领的一千精兵很容易控制宫中局势,戳穿当朝国君篡位的阴谋。

戏剧性的是,当叶流闻带着韩微和青木来到藉康府门口时,两旁站立的家丁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大礼请安,却又不敢出声询问。不一会儿,藉康已快步从内宅跑出,见了叶流闻就要叩头,却被叶流闻拦下:“舅父不必多礼,里面说话。”

“是。”藉康恭谨应了,领了叶流闻走到一个极荫蔽的花厅中,摒退了一干人等,方才伏地叩头道:“臣参加国君,国君千秋无期!”

叶流闻吓了一跳,慌忙闪在一边,不敢受此僭越之礼。眼见藉康不解地盯着自己,叶流闻不自在地道:“舅父,我是太子叶流闻,你不要认错。”

“臣没有认错,你就是国君……”藉康说到这里,猛地醒悟了什么,吓坏了一般后退几步,颤声道:“你是哪个叶流闻?”

“我就是出质西荣的太子叶流闻。”叶流闻表面平静,心里却蓦地惶恐起来,一直以来不肯相信的念头如同罩在网中的怪兽,张牙舞爪地即将破网而出,而他的双手,则再也无力按住。

“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藉康毕竟是武官,虽然在家未携兵刃,却已选了个可攻可守的位置,戒备万分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是西荣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叶流闻虽然解释了真相,语气却一片气苦,“我历尽辛苦从西荣回来,难道舅父还巴不得我死在异乡,让那害死我父王、篡夺君位的逆贼继续猖獗么?”

“你不能污蔑国君。”藉康终于镇静下来,“先王是因急症驾崩的。”

“舅父对你口中的‘国君’倒是忠心得很啊。”叶流闻冷笑道,“看来派刺客杀我的事舅父也参与其中了。只不知杀了我这嫡亲的外甥太子,对舅父你可有什么好处?”

“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臣此刻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藉康苦笑道,“这样吧,太子先在我府上住下,待臣慢慢告诉你。”

“你是想禀告当今国君,好杀我灭口么?”叶流闻一扬下颏,早已准备好的青木便一把将藉康压在桌上动弹不得。“舅父,你若是不肯帮我,休怪流闻辜负你多年的慈恩了。”叶流闻冷冷地道。

“我们是至亲血脉,我自然想要帮你。”藉康性命攸关,只能喘息着无奈道,“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

“这个不难。”叶流闻微笑道,“看刚才舅父的举动,那篡位的逆贼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要舅父带我进宫,里应外合,我自然能戳穿他的奸计,恢复我叶氏的正统。”

“叶氏的正统。”藉康自言自语般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我带你们入宫。可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其中的风险,你要明白。”

“这个我早就明白。”叶流闻坐下来,看着守口如瓶的藉康。此时此刻,他已能猜到那国君和自己、和被青木杀死的文翰阁主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可这最后的谜底还是需要他亲自去揭开。他做好了准备。

在藉康的安排下,叶流闻所率的一千西荣精锐换上东怡禁军服饰,暗暗与轮值的禁军换了防。等叶流闻等人顺利地到达国君所在的御书房前时,那一千精锐已然悄无声息地把守住了王宫的一切出入口,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围困成了一座孤岛。

看着窗户上朦朦胧胧的影子,反倒是韩微有些犹豫了。她知道真相就在眼前,破阵的关键也在眼前,可她忽然感到了胆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哀求叶流闻退出王宫,中止计划,和她一起远离这些纠纷,逍遥世外。

可惜啊,这一切都是在颢天阵中。她连退路都被断得干干净净。

早在会见文瀚楼主之前,韩微就偷偷看过天目镜。若非叶流闻的身份太过匪夷所思,她也绝不会去动用仅剩的两次机会。镜子里,她看到叶流闻闭着眼睛躺在一处很黑的地方,唯一发光的,是他放在袖子里的那颗红色珠子。那珠子殷殷的红光穿透了木匣和衣袖,仿佛在拼命昭示着这才是真正的叶流闻。

拥有红色珠子,是判断叶流闻身份的关键。

“别太冲动,记得先拿到那颗红珠。”看着身边手持长剑的叶流闻,韩微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以目前的形势判断,红珠就在这位新登基的东怡国君手中,于是韩微的私心里暗暗希望,这个叶流闻能够从东怡国君这里夺得红珠,从而获得阵法真正的认可。

“不会忘。”叶流闻重重地朝韩微点头,示意她放心,随即拉起她的手,一起推开了御书房虚掩的大门。而青木,则自告奋勇留在外围,和西荣士兵一起防备可能出现的侵扰。

正在灯下读书的东怡国君蓦地抬起头来,他宁定的面容让叶流闻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然而有了心理准备,叶流闻没有再露出过于惊异的神色。

刷地一声,叶流闻的剑,架在了国君的颈项上。

“要不要一起喝点酒?”国君并没有理会叶流闻,自顾抬起手中的酒壶,往桌上的酒杯中注满了酒——是两个酒杯。“没想到小微也来了,我少准备了一个酒杯。那就请你们俩喝吧。”国君一手举起一杯酒,分别递给叶流闻和韩微,微笑道,“先别急着动手,这世上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饮酒,恐怕也只有今夜一次机会了。”

韩微下意识地接过了酒,面前这个国君,同样散发着浓浓的叶流闻的气息。而且他能被先王留在东怡继承王位,是真身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叶流闻握着韩微的手并没有松开,更没有去接国君的酒杯,就仿佛他拉着韩微,就是拉住了最大的依靠。 “藉康都告诉你了?” 叶流闻冷笑着道,“不过没关系,等你死了,这些酒就能证明你这个篡位者不过是个妖孽。”

“是啊,我们两个注定无法一起站在阳光下。待会儿走出去的,只能是一个人。藉康那家伙,不过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为东怡筛选出强者为王罢了。”国君面带遗憾地说着,见叶流闻不接酒杯,便自行举杯一饮而尽。这份和自己曾经一模一样的从容让叶流闻感到讽刺的愤怒,他长剑一挑挑飞了国君手上白瓷的酒杯,怒道:“是你偷走了我与生俱来的红珠吧?交出珠子,我饶你不死。”

“你不杀我?我不信。”国君摇了摇头。

“交出红珠,我保证他不杀你。”韩微开口说。

“小微,你是一心要帮他了?”国君看着韩微,忽然苦笑了一下,“我嫉妒他的幸运,为什么不是我比他先遇见你?”

“红珠在哪里?”韩微不敢和国君多说,每多一刻相处,她的立场就会多一分摇摆。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对决,如果你答应绝不插手,我就告诉你们真相。”国君只是看着韩微道。

见韩微蓦地犹豫了,叶流闻插口道:“小微,答应他!我宁可明明白白地死,也不愿浑浑噩噩地活!”他轻轻动了动长剑,对国君冷笑道,“何况,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好。”韩微终于点了点头。毕竟她的任务是要破阵,而要破阵,必须找到真正的那个叶流闻。

“那就跟我来。”国君说着,顶着颈项边的长剑站起身,当先朝书房的屏风后绕去。

韩微和叶流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禁宫内此刻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青木带着人随时可以冲进来。就算前面有什么暗招,韩微自信也可以应付得来,她身体内奔涌的内息已经被提到了极致,必要的时候,她才不会遵守方才“绝不插手”的承诺。

御书房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四周围着白玉栏杆,栏杆上还放着几盆花草。国君走下台阶,望着前方天井正中一颗高大的枯木。

“快说。”叶流闻站在国君身边,长剑没有离开他的颈项。而韩微,则默默地站在了台阶上方,居高临下,蓄势待发。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西荣来的叶流闻是假的,她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去年一年,东怡可以说是内外交困。”国君缓缓道,“先是沿海地区遭遇了台风,港口的船只货物损失惨重,然后水灾引起饥荒和瘟疫,导致饥民暴乱,再后来,便是北迪和西荣联合出兵,一举攻破了我们好几座城池。他们向先王施压,要他以太子为质交换边境的安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叶流闻不动声色地说。

“当时朝廷左支右绌,实在无力对抗两国的威胁,先王急怒之下,竟在朝堂上昏晕过去。后来,礼部侍郎李范便给先王提到了一件宝物。”国君的手指抚过身边一个花盆的边缘,叶流闻注意到盆中并非真正的花草,而是一些用金丝碎玉穿织而成的宫中常见的“金枝玉叶”盆景。

“那宝物名为‘虞壤’,乃是神界虞渊水底的泥土。虞渊是神人沐浴重生之地,水底的泥土便有滋养凡间万物之力。昔日海外瀛洲的一个小国给东怡朝廷进贡了一袋虞壤,以求存国,历代先王都只把它搁置在禁库中,偶尔取一点来玩赏,大多数时候则把它忘记了。”

“如何‘玩赏’?”叶流闻隐隐有些不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复苏。

“呶,就是这个样子。”国君伸手从束发的金冠上摘下一粒明珠,手指用力一弹,将它埋进了一个仅蓄了松软泥土的花盆中。

奇迹发生了——一株小小的幼芽摇摇晃晃地从泥土下探出头来,仿佛一个蜷缩的婴儿伸展开四肢,不断长大。一盏茶的功夫,那幼芽已长成了一株小小的灌木,干枯的枝条上结出了数十粒和原先的明珠一模一样的“果实”。

“虞壤能生万物。现在,你明白了吧?”国君幽幽地问了一声。

叶流闻原本被眼前奇异的景象弄得有些神思恍惚,此刻乍听国君的话,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脱口问道:“明白什么?”

“明白你是东怡的千古罪人,根本不配站在这神圣的宫殿中,面对历代列祖列宗的俯视!”国君蓦地大喝一声,“叶流闻,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出卖东怡主权,擅自与敌国酋首达成卖国密约,更率领番兵搅扰祖先安息——这一切,你可知罪?”

“不,我没有出卖东怡……”国君的话击中了叶流闻的软肋,他想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卖国密约,却又想起韩微曾经拿走过自己的玉印,不由转头对韩微望去,“小微……”他急于询问韩微详情,却忘了把本该刺向国君的剑再递出几分。

于是一切都晚了。

一直蓄势待发的国君趁叶流闻惊惶之际,蓦地从龙袍下一脚踢出,将叶流闻朝前方那棵枯树踹去。叶流闻踉跄几步站稳,正要回身挺剑刺上,国君却已敏捷地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韩微已从台阶上跃下,手肘一横扼住了国君的脖子。她并没有下死力,只是禁锢住国君不让他再轻举妄动,幸好叶流闻只挨了他一脚,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损伤。

“快过来!”见叶流闻僵立在原地,韩微出声招呼。

“我,我动不了了!”叶流闻忽然惊恐地叫道。他试图抬起双脚,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让他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脑袋里嗡地一声,韩微连忙去看叶流闻脚下——那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晶光的,岂不正是和花盆中一模一样的虞壤?心头蓦然闪过明珠发芽结实的一幕,韩微大惊失色,拽住国君的衣领问:“到底怎么回事?”

“自然是为了让你们看到真相。”国君呵呵地笑了起来,“任何东西碰到虞壤,都会生出根须,逐渐变成木质。西荣来的赝品,你此刻是不是正感觉到你的身体正在慢慢变成木头?没关系,反正你和那个出质北迪的赝品一样,都是从虞壤里结出来的‘果实’,所以用酒水泡化之后,你们还能散发出果汁的味道!”

“叶流闻!”韩微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逼问红珠的下落,可是她顾不得了,只能一把推开国君,抽出握在叶流闻手里的长剑,朝着他的脚下斩去。若是能斩断他与虞壤的联系,应该可以阻止他身体木化的过程,救下他的性命吧!

她一剑又一剑地平贴地切下,每一招都又准又狠擦过叶流闻的鞋底,然而每斩断旧的根须,立刻就有新的根须从叶流闻脚底生出,让他永远无法逃离。眼看身体的僵化一寸寸往上蔓延,尚有神志的叶流闻终于大声制止了韩微:“小微,别费力了。快退开,若是你也踩到了虞壤,我死也不能瞑目!”

然而韩微恍如不闻,仍是不断挥动着长剑。叶流闻心急如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冲破了虞壤的力量,伸出一只手臂将韩微往后推开了几步。“停下来,我有最后的话告诉你。”身体的麻痹已经蔓延到了肩膀,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不清。

韩微的泪水成串地滴落下来,她终于停下动作,看向叶流闻。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我也许是假的,但我对你的心……却一定是真的……”叶流闻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已经无法分辨,“你一定要……”

“要什么?”韩微听不清,着急地大喊。

“要好好活……”麻痹已经满眼到面部,叶流闻已经无法张开嘴,只留下了一声喑哑不甘的叹息。

还有一只已经化为枯木,却依然伸向她,阻止她靠近虞壤的手臂。

“叶流闻,叶流闻!”韩微撕心裂肺地大声喊着,想要向叶流闻冲去,却被一个人死死拉住,“你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你也会变成木头的!”

是国君。

“放开我!”韩微拼命挣扎,满脸都是泪水,“是你害死了他!”

“冲过去,你就辜负了他。”国君冷静地回答。

韩微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国君。她想要给他一巴掌,那张和叶流闻一模一样的脸却让她垂下了扬起的手。

“他只是虞壤的复制品,我才是真正的叶流闻。”国君顺手握住了韩微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我也不愿意这样做,毕竟当初正是这样的情景让先王惊骇成病,英年早逝,但我身为东怡国君,为了国家不得不除掉动乱的隐患……”

“你的红珠呢?”韩微忽然打断了他的辩解。

“自然收藏在最稳妥的地方。”国君笑了笑,“小微,你回来了真好。等我收拾了外面的西荣士兵,就封你做王后……”最后那个“后”字还未吐完,他的咽喉忽然就像被扼住了一般,一切戛然而止。

一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蓦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国君的身体重重地往后倒去,袖子里滚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盛放红珠的木匣。

事发突然,韩微仓促间只伸手扶住他,目光朝箭矢发出的方向射去,然而那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屋脊。

“青木,青木!”韩微大声喊了起来,“快去追刺客!”

“怎么回事?”一直奉命在御书房外观察动静的青木冲进天井,惊讶地问着。待看到躺在韩微怀中一动不动的国君,青木顿时飞身跃上了屋脊。背对韩微,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所有的叶流闻都死了,那真正的叶流闻肯定也在其中。祸根已除,九重阵也该结束了。

他装模作样地在皇宫中逡巡了一会,一心等着九重阵结束,然而过了好一会,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青木心中起疑,只好又回到了御书房后的天井中。他看见国君的尸体已经躺在地上,他胸口中的凶器,则被韩微拔出来拿在了手中。

那不是一根箭,是一截削尖的树枝,松枝。

“你认识这是谁的武器吗?”韩微定定地看着青木,“从一开始,那个人就想刺杀叶流闻,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不知道。”青木假装仔细看了看那截树枝,“我想不出谁用松枝做武器,除了……”

“除了谁?”韩微问。

“你。”青木回答,“还有紫炁元君。”

“紫炁元君?”韩微愣住了。别人只知道紫炁元君在闭关,可她却知道紫炁元君被神剑昆吾钉在伏魔阵中,根本不可能挣脱。

“他的身上,有没有标志身份的红珠?”青木的目光,瞥向地上那个样式熟悉的木匣。如果出质北迪和西荣的叶流闻都是被虞壤复制的赝品,那这个木匣毫无疑问也被复制了。只是奇怪,那颗红珠为什么没能复制?

“没有,木匣是空的。”韩微的头脑,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九重阵也没有结束,说明国君并不是真正的叶流闻。”

“连他都不是?”青木一惊,“那真正的叶流闻究竟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韩微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国君先前种下明珠的那个花盆前。晶莹的虞壤之上,数十颗晶莹的明珠点缀在细长的枝条之间。它们都是被虞壤复制出的“果实”。

韩微蓦地伸出手,一把将结着明珠果实的枝条用力拔了起来!

虞壤被掀开,那株怪异的植物露出了根部——千万须根包围着的,是一颗明珠,真正从国君的金冠上拆下的那颗明珠。

“我知道了。”韩微蓦地一指天井正中那棵高大的枯树,“真正的叶流闻就被埋在虞壤下面!”说着,她捡起地上的剑,朝着树下奔去。

“你不要命了?!”青木蓦地拦住了她,“你没看见树下都是虞壤吗?你只要一沾上,也会动弹不得,逐渐变成枯木!”

“他就在下面,救了他就能破阵!”韩微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天目镜中的情形——叶流闻所躺的黑暗之地,正是虞壤之下,而那颗无法被复制的红珠,也与他一起被埋在了地底。

“可这样太冒险了!”青木还想阻拦,韩微已经一把推开了他。情急之下她用上了内息,力道之大让青木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连退数步之后,青木看着那奔到树下开始挖掘的身影,心中不由一沉:这一阵,看来已经杀不了叶流闻了。

韩微根本没有注意到青木的惊愕,她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身下那片闪烁着点点晶光的虞壤中。她弯下身子,开始用长剑使劲挖掘起来。

双脚不出意外地被根须固定在了虞壤中,麻痹的感觉沿着脚踝向上蔓延,就连手中的长剑,也渐渐化为了一根枯木。韩微知道生死只在这瞬息之间,不敢有分毫的迟疑,调动起最强大的内息用力挖掘着虞壤,沿着那株枯木的树干周围挖出了一圈深坑。

终于,她看见了一个躺在树下的人。层层叠叠的根须包裹着他,他闭着眼睛,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是叶流闻,他还活着!

韩微想拖他出来,然而木僵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腰间,她弯着腰已经再也无法动弹。无奈之下,韩微只能尽力伸出双臂去扯他的衣袖,一个小小的木匣从根须中露了出来。

韩微的心蓦地狂跳起来,她趁着小臂还能动,打开木匣,一把将里面那颗晶莹的红色珠子握在了手里。炽烈的电击般的感觉从手掌中传来,但韩微不敢放手,调动起内息尽力抵挡着虞壤之力的侵蚀。可是那种对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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