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州市的初冬是湿冷的，阴冷的空气里夹杂着湿嗒嗒的潮意，那冷意像是能穿过皮肉，透进骨髓。
站在小区门口处的许池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薄绒家居服，刚才出来的急，她没来得及换成大衣外套，只能先忍着了。
一心茶馆在运河旁边的文化古街里，离许池所住的公寓，她打车过去需要二十分钟。
她叫了一辆专车，萧以川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许池！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没想过要瞒着你，只是时机还没成熟，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
专车刚好到达，她上了车，给萧以川回复信息。
——“我只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回来后就帮你开锁，你生气归生气，别把我家的东西弄坏，不然三倍赔偿！”
许池轻轻摸了下轻痒的鼻尖，她猜萧以川肯定被自己气得在家里咬牙切齿地骂她，不然她的鼻子不会总是发痒想打喷嚏。
车载收音机里传来时事新闻的报道。
——因八方集团总裁方知行先生突发意外，副总裁冯宏达将暂代总裁之职。
冯宏达是冯家的人，冯昆的堂哥。
许池眉头紧锁，脑子里浮现出一双细小精明的三角眼，那双眼睛的拥有者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总是站在方知行的身后。
见过几次面，喝酒时，也总是笑眯眯地对她说，“许小姐……你可是方总的心头好啊！他连酒都舍不得让你碰……”
当时许池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想起来，她终于明白，冯宏达那个时候的笑容背后是在试探和求证。
许池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打开那条关于方知行车祸的新闻。
图片里的场景触目惊心，整辆车子被烧得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架子，方向盘已经变形，车架上满是焚烧过后的灰烬。
她的心一下子跟着提到嗓子眼，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一个实力强大的人，有一天会出事。
再看文字报道……方知行已被送往医院救治，受伤情况不明。
她想，他那么无所不能，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自己致于危险的境地，也许，这条新闻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呢？
她这么安慰自己，也鄙视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地会担心他。
很快到达一心茶馆，服务员将她领进二层最里面的一个茶间。
当她见到坐在茶座前喝茶的严琳时，她差点没有认出来。
在她记忆中总是穿着干练西装，画着精致妆容，在客户面前自信大气的严总，此刻只是随意地扎着头发，几缕发丝垂落在肩膀。
身上穿着宽松的普通棕色毛衣，脸部皮肤比印象中粗糙了不少，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原本清瘦的脸庞多了一些圆润。
“小许……过来坐！”
严琳见包厢的门被打开，看见许池站在门口，便热情地向她招起手。
“琳姐……”
许池坐在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严琳，想从她扬起笑容的脸上看出一点点以前的影子。
严琳泡的是水果茶，茶壶里的水正在沸腾，袅袅升起的薄烟弥漫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迷雾般的屏障，似乎是故意想将两个人的视线隔开。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变化这么大？”严琳给许池倒了杯果茶，将杯子推到她面前，笑着问她。
许池接过茶杯，看着严琳原本紧致的眼角也有了一些细纹。
她点头，小抿了一口茶，略微有些甜，唇齿间带着些金桔的甜涩和苹果的清香。
“我结婚了，他是我同学，离过一次婚，对我挺好……对了，我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宝宝很健康！”
严琳左手捂着小腹，抬起右手无名指的黄金戒指，展示在许池面前，眉眼间是溢出来的幸福模样。
“恭喜恭喜！”这声祝福许池是打心眼里真心说出来的。
那次严琳在大出血后，许池曾无意间听到医生说将会很难怀孕……
所以，在听到她说已经怀孕两个月时，许池是真心为她感到开心的。
“你呢？我看方知行已经结婚了，你还跟他在一起吗？”
严琳微低下头，很好地将眼中的情绪掩在灯光之下。
许池放下杯子，无声地呼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我现在在一家外企上班。”
严琳又问，透着好奇，“我看到网上关于你的事，你们公司领导和你……是真的吗？”
许池回答：“没有，网上都是瞎说的。”
“你真是傻……”严琳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当时如果在方知行身边再加一把劲，说不定现在跟他结婚的就是你了……”
许池不知道严琳说的傻，是说给严琳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的。
“我跟方知行不可能的，他需要的是周家那样强大家族背景的婚姻，而我，什么都没有，恐怕也只会拖他后腿，于他而言，我最大的价值就是年轻，但他哪会缺年轻女人呢……”
许池的嘴角浮起一丝嘲笑，她是在嘲笑自己以前还真想过要跟方知行结婚，现在想想，当时真是蠢得可以，不自量力。
严琳给茶壶添了点水，见许池一身家居服，即使顶着一张素颜，也掩不住她与众不同的美。
许久不见，这小姑娘倒是越发地好看了，身上也完全没有了两年前初见时的青涩。
自己是看着她在方知行身边 ，一点一点地褪去那份生涩，慢慢变得清艳动人。
她收回思绪。
“许池，你就是太过于清醒和执拗，这样会活得很累，我看得出方知行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看你的眼神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床伴，而是在看一件珍爱之物……”
许池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没忍住打断她的话。
“珍爱？琳姐，您是在开玩笑吗？”
方知行当初利用合同漏洞，差点将她们俩人送进牢里，可是一点都看不出哪里有珍爱的感觉。
这件事也犹如一根无形的刺一直扎在许池的心里，在她好多次想要心软时，这根刺总会及时提醒着她，让她不要忘了方知行狠绝和冷酷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