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除了需要安稳仍然有些混乱的朝堂，还发生了一件事。
北狄传信，欲派一支队伍出使大齐，若能借此机会结两国姻缘，自是最好不过。
萧晏川答应下来。
他国使者游访，自可彰显大齐国力强盛；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两国姻缘之事，萧晏川只当没看见。
他并不想在自己宫中放一个异族公主。
不过因北狄有这意思，他倒是觉得可将先前虞清远曾提过的游访周边小国之事提上日程。
虞清远尚在养病，他那些构思，只得由叶礼代为转达。
萧晏川瞧过后，简单修改一二，便丢给了三省去办。不过虞清远的身影，还是时不时在里头出现一下。
这日午后，萧晏川听过礼部与鸿胪寺的人来报此事进展，便去了长安宫。
天气尚热，林婵又贪凉，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试着侍女们新研究出来的凉果点心。
因最近萧晏川又在前朝忙碌的缘故，林婵已没有最初的谨慎，只大喇喇地让她们将东西都呈在台面上。
她刚用小银簪子挑起一块，还不等放入口中，便听到安福有些着急忙慌的声音在外响起：“陛下到——”
众人一愣，赶忙来收拾，但她们动作再快，到底不能在萧晏川进来之前，将一桌点心收下去。
萧晏川掀帘入内，先看见几个神色尴尬的侍女垂头行礼，林婵手中的小银簪子上还插了块沁着凉气的甜果，随后她徐徐笑，将快送到唇边的甜果向他的方向递来：
“陛下来得正好，臣妾刚想给您送些点心呢！”
“既然陛下来了……臣妾就不帮陛下试味道了。”
众侍女默默，将头垂得更低。
娘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萧晏川不置可否，他上前几步，只俯身过来，就着林婵伸出的手，张口含了那甜果。
他单低头也就罢了，偏偏低头的时候，眼睫却撩起，漆黑的眸子直勾勾望她，不像是在吃果子，倒更像想借此将她吃了似的。
林婵握着银簪子的指尖轻轻麻一下，目光不自然地移开了。
萧晏川轻轻笑，直起身来，回眸看眼还留在殿中的侍女们。
众女恍若梦醒，这才纷纷告退。
殿中空荡下来，林婵试探着，又扎了块果子，见他没反应，便飞速送入口中。
萧晏川便在她身旁坐下，瞧她面腮一鼓一鼓，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一下。
他漫不经心，问她是否听闻了这几日前朝的事情。
因仍在嚼着，林婵“唔唔”了两声，终能开口道：
“什么事呀，臣妾不知呢。”
她眨动那双无辜水眸，若不是唇角一点笑意，还真像是浑然不知情的模样。
萧晏川的眉头挑动一下，微哂：“真不知道？”
林婵一味装傻，绝口不提什么和亲公主的事情。
萧晏川却偏要逗她说出此事，便好似认真考虑起来：“阿婵若不知道，孤就放心了。”
林婵眯眼：“陛下放心什么？”
“放心阿婵不会争风吃醋……想来后宫若多一人，阿婵也能与之和平相处吧？”
林婵心底警铃大作，看他谑笑模样，一边觉得他又在逗弄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他可是皇帝，君臣之间可远不能比得上两国，若萧晏川想维持这表面和平，少不得得表示一二吧？
那接纳这个和亲公主……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反正只是放在后宫里当个吉祥物，与现在状况没什么差别。
可林婵心中还是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现在有的这些妃嫔是一回事……萧晏川纳下这些人的时候，尚未与自己相识，又初登基，总得做做样子。
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他已经有她了。
且经过王氏和卢氏的事情，朝臣们被上下清洗过一番，暂时可不敢再有忤逆的意思，谁会对萧晏川不肯接纳一个异族公主指手画脚？
那就是萧晏川自己想要……对，就是他自己想要！
林婵眸中神色几经变幻，最后望向萧晏川的时候，带了点愤恨。
她不免酸溜溜：“臣妾可不比陛下能得后宫三千，陛下享齐人之福，臣妾就只能独守空窗了……”
萧晏川忍不住嘲笑她：“阿婵还说不知道？”
林婵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却鲜少见她真的吃味模样，一时好奇又好笑：“气什么？你还不信孤？”
“说不定陛下就是对臣妾厌倦了，才想寻新人呢。”
林婵垂下头，轻轻绞着袖口衣料：“臣妾素闻北狄民风开放，女子更是热情豪迈，说不定那和亲公主正是别有风情，如了陛下的意呢……”
萧晏川听她越说越歪，不由嗤声，将她脸扳了过来：“再胡乱编排孤，孤真的见她了。”
林婵当即闭嘴。
只是眸中还有水光盈盈，仿佛真的为之委屈了一番。
萧晏川微噎，半晌叹声：“好了好了，孤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孤、来是同你说一声，他们那儿派了使者过来，孤也打算让使节去周边游访。你先前提起的那个阿玉，想不想让她去试试？”
林婵一听是此事，便又有了几分精神。
“不知陛下大致是如何打算的？”
萧晏川简单提过，沉声道：“她毕竟是在那里生活过，更熟悉那里的制度，不定还知晓一些只有当地人知道的忌讳，于出使大有益处。”
“你且问问她的意思，若愿意，便安排她先去叶礼身边，到时充作长随一并离开。”
“女子身到底不宜暴露人前过早，等离开大齐，她再表明身份，孤也过问不了了，他们也只能带着她。”
林婵忙点一点头，起身便想去唤阿玉进来，被萧晏川捉住了手腕。
她回眸嗔怪，他眼中却漾开点点笑意。
“正事说完了，孤是不是该同阿婵算算账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一眼仍放在案上的凉果，手中轻轻施力，将人拽回怀中。
帷幔徐徐垂落，他低声如叹：“还是不长记性……”
林婵仰头，眸光轻闪。
该不该告诉他，其实这种长记性的方式，她……只会更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