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玲玲听了母亲和舅舅的对话,觉得云里雾里的。她决定要弄清缘由,就赶出门去,问清铭利到底是怎么回事?良叔对自家有恩,他家嫁女,就该真心帮忙,今天闹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范玲玲出门来,不见了婆婆和铭利,就追了回家去。当她走到自家门口,突然听到铭利,失声的呐喊着:“爷爷,爷爷,你醒醒,你醒醒。”声音中带着惊慌。
范玲玲跑着进门,看到铭利抱着爷爷呐喊,婆婆和奶奶都守在旁边,奶奶给爷爷擦着头上的流血,一个眼睛都碰成青黑窝子了。
范玲玲忙问:“到底咋回事?头上怎么流血了?眼睛都青了?是跌倒碰在哪里了?”
三婆解释道:“肯定是酒喝多了,我看着从大门口摇摇晃晃走进来,走到屋门口,就绊倒了,头碰在门槛上,就成了这个样子。让他不要贪酒,他就是不听,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年轻人看待,看今天是不是出事了,活该。先把人抬到炕上,让平躺着,就能少流点血。”三婆有点怨老伴,三婆还不知道三爷在生气,以为酒喝多了,几个人才把三爷抬上炕,让平躺着。
三爷依然处在昏迷中,铭利这时非常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和人拌嘴,爷爷就不会因为生气而回家,不回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个意外,他蹲在旁边,不知所措,看着母亲发愣。
真是: 都是喝酒惹的祸,绊倒碰成黑眼窝。
胸中气愤没撒出,天降灾祸没躲过。
看到三爷的样子,圆巧连忙给儿媳妇范玲玲说道:“玲玲,你快去,叫你大回来,看他怎么安排?我的魂都被吓掉了,都没主意了。”婆媳俩也真没什么主意。实际上圆巧她怕儿媳妇回来追问铭利,先把她打发出去,好给铭利再叮嘱几句,别让他说漏嘴了。范玲玲听了,撒腿就跑,范玲玲找到公公,急切切的说:“大,我爷跌倒,碰在门槛上,头都流血了,现在不省人事,我妈让你回去看看怎么办?”
叔伯张兴听了,头都大了,这父亲刚回去,怎么就碰了?心想:唉,可能是酒喝得多了,走了几步路,醉倒了,他连忙就往回赶,看是啥情况?该怎么治疗?
大伯听了,也在纳闷?三叔刚在这里走到时候,还气冲冲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怎么就突然出事了?自己招呼客人走不了,他连忙叫来叔伯张善,让他去看看情况?回来再商量怎么办,叔伯立刻去了,别的人还忙着招呼客人吃饭。
叔伯张兴急忙回家后,看着昏迷的三爷,也是一筹莫展。这种情况,就是在乡医院请来医生,恐怕也得一段时间,毕竟年纪大了,也只能等着酒醒了,看情况怎么转变,再做决定。
叔伯给母亲说道:“妈,我大这种情况,我看就不敢动,头里受伤,不知轻重,叫个神仙来,恐怕也看不了。只能等自己酒醒了,再看后边啥情况了,现在是碰的重了,人还在酒醉中,怎么叫医生看?”三婆听了儿子的话,也没啥好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叔伯张善进门来,走到病人面前,在三爷耳边叫了几声:“三大,三大。”他就看人有什么反应没?结果三爷还是未有半点意识。叔伯然后分开眼睛,详细的看了一番后,说道:“这黑眼窝是碰的外伤,不大要紧,我看眼睛仁内成红的了,肯定是内部出血了,恐怕就得了脑震荡,这恐怕是让人担心的地方。上了年纪,身体抵抗力差,后事还是要准备好,棺材我知道你已做好几年了,这老衣准备齐全没?”
三婆答道:“我两人的后事,前几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蹬腿了,要死就快点死了好,千万别躺在炕上,半死不活的,活人受累,死人受罪,这快过年了,让一家人都不得安宁,谁日夜伺候一个起不来的病人?不干活养家,一家人不活了吗?”三婆倒也想得开。也许人到了暮年,也就想开了,身在病痛中受折磨,还不如早点死去,省得给儿孙添麻烦,也省得自己受罪,必定人都要死,本身罪他人也代替不了,还不如早早归西一了百了。
真是: 人到暮年想得开,少累儿女怀中揣。
怎奈身体不由己,死亡边缘百事哀。
叔伯张善听了,顺便说道:“这种情况,也只能等等看,病人旁边不能离人,有啥情况,好及时告知别人。”养儿送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用,身边必须要有人呀,他说完也就告辞。
大伯看到叔伯张善回来,就上前询问:“你看三大啥情况,碰的要紧不?”他还关心着三爷的安危,因要让叔伯家人送我出嫁。
叔伯张善解释道:“我看很厉害,人昏迷不醒,恐怕是脑内出血,就看能否撑过今晚。过得去,后边就看恢复的情况如何?以后啥情况,谁也说不准。”叔伯猜测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伯听了,就对叔伯张善说道:“吃过午饭,送亲的人就要出发,看来得需调整人员,我去找金珠商量一下。”说着就去找母亲。
旁边的人听见,纷纷议论开了,有人说:这是外婆看见三爷一家欺负舅舅,就出了手,推了三爷一把,让他不要那么欺负人,出手劲大了,碰成重伤。
还有人说;你看奇怪不奇怪,外婆碰死在门框上,这三爷碰在门槛上,咋这么巧合?都碰死在门上,这恐怕就是报应,大家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一时间,说的神乎其神,想象力爆棚。
大伯把三爷的情况给母亲说了一番,问送亲人员咋安排?
母亲说道:“咱们先前说的一切,不能变,准时送铭莹走,免得男方着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铭利一家去不了人就别去了。女的铭芳和青青送女,她姑张静送馍,我都安排好了。男的河生和他舅舅都得去,剩下的人,你来安排咱们亲戚门人,满两席就好。”在母亲心里,送亲人的人选得需自己做主。送亲的人员多少,也是娘家势力的一种体现,不能让人瞧不起娘家人。她在这些细节上,都要替着女儿考虑周全。不让铭利一家去人送亲,也就免得和舅舅产生矛盾,他们也就专心看管三爷。既免事,又显得大度,真是双赢。
真是: 事情安排顺势来,莫让他人带了灾。
人前说话信最重,护女幸福畅胸怀。
大伯点头,去招呼送亲的人,所有亲戚,门中人都包含在内,组织成一支二十人的送亲队伍。
吃过午饭,送亲队伍就要出发了。我被姐姐打扮了一番,我自己也在镜子面前看过几次,看着穿戴的模样,我脸红心跳,吃饭都没有了胃口。看着母亲跑前跑后收拾着陪嫁,想着即将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家,离开自己亲妈,担心未来,担心母亲,舍不下这个家,我禁不住泪水流下。我心乱如麻,五味杂陈,不停的想吐,但又吐不干净嘴里的苦味,我感觉自己都没法控制自己了。
母亲看着我流泪,就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道:“莹莹,女儿家就是这样,长大后就得出嫁,这就是命。明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记着,千万不要流眼泪。结婚当日流泪,会影响一辈子的运气的,妈有着亲身感受。这几年,你跟着妈受罪了,你就要跳出火坑,离开咱这苦日子了,应该高兴才对,你看,妈都替你高兴。”
母亲脸上笑容,是那么的不自然,我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有着万千的不舍和牵挂。
我也贴着母亲耳边,给妈妈宽心的说:“妈,我走了,弟弟要上学,家里就靠你一个人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看你,帮你把家里活都安排好,我人走了,心没走。”
母亲果断的说:“你就放心的走吧,去过属于你的日子,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母亲说着坚强的话,可我心里,一股酸水直流,母亲太要强了,她不想因自己拖累女儿。
我被姐姐和嫂嫂搀扶出门,我回头寻找母亲,就想和她打声招呼。只见母亲背对着我,坐在烧火锅前。我能想象出,她在流泪,可她不想让我看见她流泪的样子。我禁不住,眼泪奔涌,我对着母亲喊道:“妈,你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我不想哭泣,可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哭出声来。母亲似乎没有听到,她没有应答,只是把头低下去,让锅台挡住了她,我看不到母亲,但我心里明白,母亲在暗地里擦眼泪,不想让我看见。也许在母亲心里,难过只有自己受着,自家的日子只能自家过,不能把难过传递给女儿,更不能把自家的困难,追加在女儿身上。
真是: 养儿养女皆费心,那个不牵娘的心?
盼着女儿快长大,今日离别欲断魂。
我上了马车,回头在人群中寻找母亲,我没看见母亲,只见破旧的头门,在北风中,巍然屹立在那里,就像母亲那单薄的身躯一样,尽管单薄,仍然坚强站立,接受风雨的洗礼。马车在冰天雪地的路上缓缓行走,两辆马车,拉着送亲的人,我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声音:别了,生我养我的地方,别了,我的亲娘。……
真是: 无忧童年此地长,幸福梦想在飞扬。
今日出嫁离别去,它日看娘客归乡。
叔伯张兴一家人都围在三爷周围,他心里还是埋怨着儿子铭利,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知轻重,竟然在人家嫁女的事中闹事?他用眼睛瞪着铭利,又怕铭利媳妇看见,只能遮遮掩掩的样子,话又不敢说出来。转过头又看父亲,心里又怨起他,父亲也是,别人的事上能行的不得了,在自家的事上,就拿不住自己,就知道贪酒,这下好了,多喝了几杯,好好一个人,碰的躺在这里了,这分明是自找的。又加之跟着铭利在那里装气,有气又醉,不出事才怪。
铭利媳妇范玲玲,藏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逼着问铭利道:“你今天犯啥毛病了?中邪了?到底为何跟铭莹他舅舅吵架?良叔对咱有恩,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在他家嫁女待客的时刻闹事?你诚心和他家过不去是不是?你让门中人怎么说你?你和他有啥恩怨,非得挑在这个时间点上吵闹?你那个筋搭错了?”铭利被问的低下头,不肯解释,又不敢实说。
圆巧尽管给儿子叮嘱过,但还是怕自己的儿子说漏嘴,连忙接着说道:“玲玲,我来给你解释,这个金豆,和咱家确实有仇。早些年,你姑姑就嫁给了他,铭利也要叫他姑父。可他这个孱头子,败家子,在赌场把家当输光,连同你姑都输的卖给人了,所以你姑才远走他乡。你想想看,这样的人,你爷、你大、铭利,连同咱们家的每一个人,见到他,能不恨他吗?他和咱家仇要结到阴间去了。你爷见了金豆,恨不得打死他才解恨,铭利也是替你爷出头罢了。今天我给你当面解释清楚了,以后,不要再问这话,这是咱家心里的伤疤,谁揭都疼,你爷你婆最疼。”圆巧怕儿媳妇不相信,索性说了缘由,就想用这些话,压住儿媳,让她不再追问。
范玲玲有点不敢相信,竟然和金豆有着这样的恩怨,怪不得爷爷生气,铭利上火。她仍然半信半疑,转过头看着一家人,当她看见奶奶的时候,奶奶给她重重的点点头。奶奶自然明白儿媳说话的意思,她认同了儿媳妇的说法,就是要给孙媳妇一个证明,让她不要胡乱猜测,对铭利的事,给媳妇能埋藏多久是多久,让她多生两个娃,后边明白了,也就迟了,她想走也走不了,娃就把她拴住了。
范玲玲这才相信,他们间原来还隐藏着这么一档子事,真是不明真相,错怪铭利了。也不再去追问铭利,转身去看自己的孩子了,这孩子还在炕上没人管,他们一家都顾盼三爷了。
三爷最终也没熬过那个晚上,一辈子争强好胜的他,到头也没留下什么,一句离别的叮嘱也没留下,就这样匆匆去往了阴间,只留下老伴和儿子对他的一肚子的埋怨。
人们对他的评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一切渐渐淡忘,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在漫长的岁月里,母亲拉扯着河生,娘儿俩相依为命,过着清淡的日子。庆幸的是,弟弟河生虽小,却能帮母亲干活,他利用着礼拜天,节假日,割柴,搬树枝,解决这烧柴问题,母亲亲自下沟挑水,娘们俩勉强度日。
真是: 步行岁月知路遥,为了生存苦辛劳。
过日渡月汇成年,白发诉说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