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这几天的不对劲，少女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分明是见了面之后就一定要黏在一起的人，却在他勒令少女养病的期间早出晚归，在某一天夜里，少女甚至是在睡梦中才迷迷糊糊地感知到他的到来。
鼻尖，似乎还绕着些许血腥气。可是第二天看到床边的流浪者时，他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少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我先走了，一会小鬼醒了会来找你的。”
“啊，”少女喝着流浪者煮的粥，笑了一声，“小茶怎么都变成小监控了呀……你去干嘛？\"
“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去做，救世主小姐还真想我整天围着你转呢？”
流浪者轻哼了一声，明显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争吵耿耿于怀，话是不中听了些，但是语气却是下意识地放软了，生怕听的人把气话当真。
像是一只色厉内荏的小猫一样。
“今天不和小茶待一会吗？”
少女将碗放到一边：
“他明天就和寻瑰纳绮仙人一起去璃月了，今天不好好一起度过一天的话，可能会有遗憾哦？”
遗憾？
确实，这次他们分别，除非是特意见面，否则，很难再有交集了。
见到流浪者明显地动摇，少女弯了弯眼睛：
“不管在忙什么，总要给自己的‘生活’留一点时间呀。”
“不用了。”
流浪者说话的语气很急，像是刻意在否认，在逃避什么，甚至在他说完以后，根本没有留给少女多劝些什么的时间，就快步离开了。
“……啊？”
少女揉了揉后脑勺。
很少会见到流浪者这副样子——有古怪。
一定有古怪。
少女想着，掀开医院的白色被子，脚才刚刚碰到鞋，就发现门口有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一个小孩脑袋，一个小猫脑袋。
“啊。”
少女慢条斯理地套上了鞋：
“被两个小监控抓包了呢。”
——
生活——享受生活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与他不太有关。
记忆中的，罪恶的，悲伤的，仇恨的——那些杀戮，背叛，迷惘……
越是靠近幸福，这些东西就越像是旷原上的野火一般，一点点地朝着中央的大树舔舐过去。
然后灼伤他，吞噬他。
他踢开了面前魔物的尸体，看向面前的那个，巨大的，坚硬的，像是淤积，但是和他认知中完全不符的东西。
啧……又变大了。
这是他在偶然的时候发现这个东西的。
这个地方，在稻妻某个海域的海底洞穴，若不是他一路上顺着魔物杀过来，还真是发现不了。
流浪者抬手，触上了那紫黑的，粗糙的外壳。
像是死去很多年的树干的触感——或者说，是极其粗糙的，老人的肌肤。
换成一般的热吗，最多觉得这是个和淤积差不多的东西——而流浪者一直对地脉有些隐隐约约的链接，于是他一靠近这东西，便能听到脑海中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只是模糊得连不成任何语句，就像是质量极差的音响贴着墙壁，播放着鼓点混杂着人声，吵得他头脑发胀。
他几乎立即就确认了一件事情——
一定，一定不能让她靠近这里。
在少女的记忆中，他读取到过一个类似的东西。
少女称它为——
“茧”。
“哇！”
一支箭矢，极快地从流浪者的背后袭来，他侧头躲开，反手划出一道风刃，下一秒，那支弓箭丘丘人就没了声息。
“啧。”
大约是受到“茧”的影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明显变得迟钝了，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不能轻松躲过，脸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正洇出了两粒血珠。
感受到脸上微微发麻的疼痛，脑中的喧嚣更甚，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些，吵得流浪者几乎静不下心来研究这个东西，瞪着那个东西，有一种极其强烈地，想要摧毁那东西的欲望。
就像是潘多拉的盲盒的一样，诱惑着他，只要打碎它，就能释放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它正煽动着，在光明最边缘的阴暗。
“该死。”
流浪者伸手撑了一下石壁，哪怕狠狠甩了两下脑袋也无法将那些逐渐清晰，却依旧嘈杂的声音甩出大脑。
在纷乱的底音中，一个字被越发放大，放大，最后，甚至隐隐占领了他的大脑——
“杀，杀，杀。”
在他没有发现的角落，箭矢落在地上，上面沾了些紫黑的粉末。
而在“茧”的外壳上，一抹浓稠的紫色，缓缓流了下来。
——
“嗯？所以，他最近都在打魔物吗？”
少女支着脑袋，联想到那晚的血腥味，点了点头。
砦下茶怀里抱着斗笠，斗笠似乎感到有些热了，抖了抖耳朵，从砦下茶的怀中跳了下去，窝在了床脚的瓷砖上，随即又被少女病床上垂下的被单吸引，伸出两只前爪勾弄着。
少女笑着扯了扯被子，继续道：
“这么突然......他有告诉你为什么吗？”
砦下茶歪着头想了想，皱了皱眉毛：
“他好像是说，魔物越多，淤积也就会越多......？”
说着，砦下茶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没有跟我说那么多，反正总的意思就是只要魔物少一些，淤积的蔓延速度就会变慢，这样姐姐就会轻松一些。”
魔物……和淤积的关系吗？
他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
不过他有这种消息倒也没有什么好震惊的，毕竟教令院多的是人在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等他回来再好好问问好了。
“对了，小茶。”
少女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对着砦下茶摊开了手，示意他将手放上来。
“要，要拉手吗？”
“嗯（三声）。”
少女握住砦下茶放在掌心的手，翻转了过来，轻轻将手拢了起来，轻声地，带着笑地开口：
“是惊喜哦。”
手心微凉，有什么重量压着肌肤沉了下来。
少女的手扯开，砦下茶手中的，是两个小脑袋，外层是透明的，内里像是历经了千年的冰才会有的雪白纹路。
一个是一个小孩脑袋，一个，是一个小猫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