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你能不能去公社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家里?
这几个月家里一直没有来信,我担心我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虽然平时张正会照顾他,但是张正每天的工分最多养活他自己。
等他伤好了以后还是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大医院看伤,以免落下残疾。
张正眼睛一亮,是啊。
姜承宇他爸在大学里工作,就连工农兵大学名额也是他弄的。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以往姜承宇去公社拿信打电话,都会跟张正说。
之前他没好意思问,这次去打电话,也许能知道些信息。
“行,我明天就请假去公社。
对了,你之前不是写了好几封信寄回去吗?你爸都没给你回信吗?”
“没有,自从去年年底开始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我担心是不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也是姜承宇担心的。
他现在唯一能抓住,能依靠上的只有他爸这条线。
他妈在乡下,跟他继父有了好几个孩子,现在哪有空管他,不问他要钱就不错了。
张正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姜承宇给他的纸条去了公社。
姜承宇从早上起来就心不在焉。
他想自己拄着棍子挪到大门口等着。
但是他受伤的腿实在疼的厉害,另一条腿也使不上劲。
没办法他只能半倚在床上,眼神不时朝门外看去。
直到中午时分,路口才出现张正失魂落魄的身影。
姜承宇激动的不行,双手硬撑着身子坐直靠在床头。
等到张正走到门口才听他激动的询问声:“怎么样?我爸怎么说,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去医院?”
他希望从张正的嘴里听到准确的回答。
但很可惜,张正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姜承宇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怎么了?我爸到底说什么了?你跟我说啊。”
他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其实张正这会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想到刚才电话那边说的话,直接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姜承宇给他的电话号码,是他爸学校里的电话。
打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接了。
只是并不是姜闫凯接的电话。
对方听到他要找姜闫凯,沉默了几秒才回话。
原来姜闫凯早就在年初的时候就被辞退了,而且因为倒卖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早就被下放到农场改造了,十几二十年内别想回来了。
怪不得姜承宇那么长时间收不到城里的信。
只是姜闫凯一倒,姜承宇算是完了。
姜承宇还在问打电话的事情。
张正虽然担心这个消息会打击到他,但也知道不能不说。
只能把他知道的说了。
本来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话,对方也只把姜闫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姜闫凯作为老师,和另外一个同事合伙,两人受贿安排了不少大学生名额。
要说买卖也不太算,他们只是谁给了钱,他们把名额按照约定安排下去。
那些没有贿赂他们的,很多地方多年都没有一个名额。
这件事牵连不算小,毕竟名额的事情也不是他们作为老师就能做得到的。
只不过最终被处罚的只有学校里参与的这两个人,姜闫凯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事发之后,妻子果断跟他离了婚,三个孩子也登报跟他断绝了关系。
所以这半年姜承宇才没收到他爸的来信。
事发突然,他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交代就被带走了。
而姜承宇的后妈,弟弟妹妹们,他们现在巴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哪可能在这时候跟和姜闫凯有关系的人联络。
姜承宇高中后才去了城里生活,跟继母弟妹们感情本就一般,甚至家里那几个人都挺讨厌他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下乡,那几个人明面上对他都还算友好。
可那也是因为他们中间有姜闫凯这个媒介。
现在姜闫凯不在了,他们之间虚伪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张正简短的把姜闫凯的事情说了。
犹豫一下还是选择转身出去,回了自己在知青院的房间。
也许,姜承宇需要自己冷静冷静。
没人比张正更清楚姜承宇现在的处境。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
要钱要物,他什么也没有。
姜承宇失神的望着张正离开的背影。
耳朵深处传来嗡嗡声,他不相信张正说的话。
他爸怎么会......
思绪突然被堵住,他自己都没脸深想下去。
他的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不就是他爸给弄的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只是以他对姜闫凯这个人的了解,不可能做没把握的事情。
所以肯定会做好善后工作。
再不济,他做好了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准备,也应该会安排好家里的事情。
姜闫凯在大学里工作这么多年,而且私底下有其他开钱的路子,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和钱。
这些他作为长子理应分一份。
但是他继母那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给他透露。
肯定是想吞了他爸所有的财产。
不行,他必须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他并不认为在姜闫凯心里,他的分量能比得上继母和弟弟妹妹。
但是对于男人来说,他是长子,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指望姜闫凯能给他留多少东西,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但是想想自己腿,短时间内根本不用想,他连下床活动一下都做不到,就更别提回城找继母一家了。
沉思片刻,他拿出放在床头抽屉里的信纸和笔。
他现在除了写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他继母破罐子破摔跟他彻底撕破脸皮,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总归要试试,他现在急需用钱,腿如果再不去大医院看的话,他一辈子就真的要完了。
信写好了之后,他再次拜托张正抽空去帮他把信寄出去。
为了让张正心甘情愿的帮他,他拿出自己藏了好几个月的半包桃酥。
这是他手里最后一张糕点票买的,他买了一包桃酥,剩下的半包他一直没舍得吃。
这已经是他仅剩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张正犹豫片刻,还是推了回去。
姜承宇都成这样了,他还要他的东西,良心上也过不去。
就当最后一次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那么多时间围着姜承宇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