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盛清眠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着几分微妙，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来回扫视。
她飞快瞥了眼陆易云，少年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脖颈微微绷紧，显然是羞得不轻，随后，视线又转向林然，女孩面色平静，毫无反应。
盛清眠终是按捺不住好奇，歪着脑袋，问道：
“林然，我们这夜市人真的不多的，这会儿估计都是城里的百姓出来吃宵夜。”
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所以啊，你们真的可以不用拉小手，不会走丢哒。”
话音刚落，陆易云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小黄蜂在里面打转，晕乎乎的。
一股无名火不受控制窜起，烧得他脸颊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陆易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先一步松开了手，指腹还残留着林然掌心微凉的触感，这感觉反而让他心跳失序得更厉害了。
他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待胸口那阵悸动稍平，才用干涩的嗓音，艰难道：
“……有、有点热……等会儿再牵……”
林然感觉到掌心那骤然离去的热度，微微蜷了蜷手指，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微地蹙了下眉尖，旋即舒展，看向陆易云，轻轻应了一声。
“好。”
*
夜市——
昏黄的路灯将街道染成一片暖橙，各类小吃摊前飘着诱人的香气，喧闹的人声和摊主的吆喝声与食物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
“严崇骁！你到底要干嘛！”
一个穿着紫衣的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桌面的碗碟都跟着颤了颤，他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人，心疼得直咧嘴。
“我的钱包可经不起你这么造！再说了，首席明明叮嘱过，这几日城中有贵客，让我们尽量在学院待命，你非要偷跑出来干嘛！！”
他越说越气，可对面的严崇骁却置若罔闻，依旧埋头猛吃，满脸油渍也毫不在意。
青年见状，怒火更盛，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嗓音拔高：
“喂！严崇骁！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严崇骁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哆嗦，手里的肉串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瞥了眼怒发冲冠的青年，一脸无辜：
“你叫俺？兄弟，你咋又把俺名儿记错了，俺不叫严崇骁，俺叫刘铁柱啊。”
青年：“……”
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憋出内伤，这货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傻了？
难道在裂天山脉真伤到了脑子？
不等他口吐芬芳，眼前的严崇骁却突然一震，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看向夜市入口的方向，憨厚的表情敛了敛。
“终于来了吗？！”
根本不给青年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严崇骁已经从座位上弹射起飞，冲入了熙攘的人群，瞬间不见了踪影。
青年愣在原地，看着满桌狼藉，气得咬牙切齿。
“你死定了！严崇骁！”
另一边，陆易云正被拥挤的人群推着往前走，在心底暗暗咬牙，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到底是谁说的夜市人不多？这乌泱泱的全是人，挤得连呼吸都费劲，说好的没几个人呢！
混乱中，他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推，直接撞到了一个小摊前。
站稳身子后，陆易云才发现眼前是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木质的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饱满的山楂，有的还夹着草莓和葡萄，看起来极其诱人。
陆易云下意识回头，看向离自己没多远的林然，人群将两人隔开，只能隐约看见女孩清瘦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拔高了声音喊道：
“林然！糖葫芦你吃吗？”
此刻，林然正被盛清眠不由分说地塞了满满一嘴的各种小吃，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闻声抬头，栗子的粉糯甜香还在唇齿间弥漫，她本想摇头拒绝，却在撞上陆易云那双在人群中格外明亮、盛满期待的眸子时，动作蓦然顿住。
林然微微怔忪，低声道了谢，便从盛清眠手里接过那一袋糖炒栗子，无视周遭的拥挤，径直朝着陆易云的方向挤了过去。
来到少年面前，林然将怀中温热的栗子塞进陆易云手里，随即指向摊位上三串不同口味的糖葫芦，利落付钱。
“我有钱，我请你吃。”她拿起其中一串最饱满、糖壳最晶亮的，递到陆易云面前。
陆易云抱着怀里沉甸甸的栗子，又看着林然递过来的糖葫芦，耳尖又开始发烫，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变成穷鬼啦？”
这时盛清眠也跟了过来，刚站稳，就看到林然递了另一根糖葫芦过来，她立刻夸张地咧了咧嘴，牙疼地缩了缩脖子：
“我还是不吃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转手就塞进了身旁厉离的手里，还不忘损了一句：
“赏你了，老男人。”
厉离：“……”
他捏着那串甜得发腻的糖葫芦，脸色黑了几分。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厉离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不远处那些身着便装、正暗中关注这边的护城卫，用眼神示意他们全部撤离。
其实盛清眠没骗人，这夜市平时确实没这么多人，冷清得很。
但谁让盛家这位小少主非要带着贵客来逛夜市，美其名曰体验煌颐城的烟火气，而他作为贴身护卫，自然不放心，只能跟着过来当移动钱包。
他那些手下，见老大都亲自出马了，一个个好奇心爆棚，又爱八卦，自然也呼朋引伴地跟了过来。
这么一来二去，小小的夜市瞬间就被他们这群人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厉离早已看出盛清眠对陆易云的微妙敌意。
小少主自小就嚣张跋扈、性子骄纵，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人敢惹她不快，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一样的人。
她大抵觉得，是陆易云分走了林然本应独属于她的关注。
于是，他便刻意让手下们“不经意”地制造点混乱，意图将两人冲散，让小少主顺心。
可此刻，看着手里这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厉离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不妥。
两个小孩明明就是好朋友，相处得好好的，他却像个坏人一样，为了博少主开心，故意拆散人家，他真该死啊。
就在厉离暗自反省时，身后又传来剧烈的推挤感，有人硬生生撞在了他的背上。
厉离瞬间回神，将身边正因为人多而气鼓鼓的盛清眠圈在怀里，避免她被挤走。
他不爽地皱起眉，扭头便要斥责那些没眼力的手下：
“挤什么挤？我不是让你们——”
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入眼的，哪里是他的手下，分明是一群穿着群青色院服的少年少女，个个面色严肃，朝这边疾步而来。
盛清眠被摁在厉离胸肌上，艰难呼吸空气，她费力地探出头，顺着厉离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那群气势汹汹的煌昼学院学生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滞。
“咦，盛若斯都不管管嘛？”
煌昼学院，作为北域唯一的顶尖学府，向来行事低调，极少有这般大规模集体出动的情况。
就连当时爆发战斗，盛若斯为保存北域未来薪火，也未曾放他们出山。
盛清眠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当然也知道，煌昼学院的人一开始对林然向来是敬佩的，毕竟林然的天赋和实力摆在那里，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天才。
可自从盛若斯，总爱在他们面前念叨林然有多厉害，说他们有多废物，久而久之，那份原本纯粹的敬佩，就渐渐变了味。
“我真的很废物吗？”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凭什么她就能被所有人称赞？我不信！”
“可恶！要不是首席把我关起来！我上我也行！”
那些藏在心底的不甘和不服，渐渐发酵，变成了对林然的质疑和抵触。
他们开始玩命修炼，只为争一口恶气。
向盛若斯证明，他们不是废物。
盛清眠看着那群人的架势，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们这架势，该不会是冲林然来的吧？”
听见盛清眠的话，厉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陆易云正拿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帮林然擦掉嘴角沾到的糖屑，两人站在人群中，明明周围喧闹嘈杂，却仿佛自成一个安静的小世界。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语气凝重：
“应该是，我去拖住他们，你快去带林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