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白的嚎叫声堪称石破天惊。
众所周知，凡间虽然多人族，是天道气运的重要根基。
但是凡尘扰攘，人性是最不可测的东西，所以天道向来不允许凡间有普通人能够自行入道，那点微末的灵气便是对于修士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凡间，基本上没有修道的可能。
凡人的极限便是炼气大圆满，再往上，天道不会降下雷劫，如果有人意欲强行突破，最终的后果只有身死道消。
这一规则对于修士而言同样适用。
姬篁动作一滞，冉晴秋几乎没有犹豫，她唤出自己的心剑，低声道：“你去看看观空的情况，我帮你撑一段。”
“我去去就来。”姬篁急促地道了一声，抽身离开，奔向林以白。
原来师妹修的是炼心道吗？只是……
叶华风看着冉晴秋手中那柄晶莹剔透的残剑，只觉得心神震颤：“师妹，你的心剑……”
缘何残破不堪？
冉晴秋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又郑重起来：“这不重要，师兄，专心。”
这怎么不重要呢？叶华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安静下来，暂时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冉晴秋的心剑上移开了。
心剑，是炼心道修士心境的映射，师妹的心剑晶莹剔透，他不意外，因为冉晴秋就是那样的人，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但是，那般残破的心剑……她又要经历多少苦难才会把她的心剑变成这副模样？
为什么呢？
明明她从小就在天华宗上下的呵护中长大。
叶华风垂眸，再次抬眼，满怀情绪已然被冰封在最深处。
寒泉在他手中凌厉地挥舞，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这名魔宫护法的脑子显然被之前被推出来解决问题的炼虚魔修灵光。
她知道打蛇打七寸。
观空的情况的确危急，林以白那一嗓子发自真心，叫的整个天地都差点震动起来，护法不聋，她当然听见了。
硬挨了一下天道开挂的象冥一剑，护法只觉得气血翻涌，心中暗骂天道老狗币不讲武德，手上动作却分毫不慢，对准姬篁和观空的方向悍然出手。
“抓住那个秃驴！”她厉喝道。
接到护法的命令，攻势逐渐显现出颓败感的魔修们顿时调头。
他们一点都不想和这群凶得要死的正道亲传打了，这群人！简直恨不得把他们狗脑子打出来哇！
那边就一个小和尚，还有一群炼丹的，充其量也就多了个姬篁，他们自信觉得问题不大。
并且一拥而上。
然后姬篁头也不回，交泰脱手，横扫千军，满心解脱欢喜的魔修们猝不及防，脑袋和身体纷纷分家，头颅像雨一样落下。
砸在地上爆出血花。
冉晴秋勃然大怒：“我呸！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这手段自己使的时候好用，但要是别人敢使这手段对付自己人，尤其对付的还是她师姐，冉晴秋可就不忍了。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有本事打死我啊！
护法气的浑身一抖，妖娆的脸庞染上薄红：“你如何有脸面对我说这个？你不无耻吗？小兔崽子，别以为出身正道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座今日必要杀你！”
“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你。”冉晴秋顿了顿，突然嘻嘻一笑，“但是我可以叫我师尊打死你！”
这到是真的。
在三宗四门七位宗主里，虽然翟华的修为够不上顶尖的梯队，但是他手段奇多，心思奇脏，要是正面打，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就偷偷给你来一下。
然后你人就没啦！
护法无话可说，她冷笑一声：“多说无益。”
强悍的掌风袭向姬篁后背，庄为真适时接过冉晴秋的位置，低声道：“看你应该有把握，去吧。”
冉晴秋微微颔首，她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眼睛微微一眯，闪身挡在姬篁身后，提着心剑直接硬刚。
众所周知，手里拿着心剑的炼心道修士，和手里没有心剑的炼心道修士，战力可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再加上炼心道修士的心剑和他们自身息息相关，冉晴秋的心剑虽然看着残破，但是如果因此而小瞧它，那就大错特错了。
屈万世而心不死，她凝结出的心剑无物不斩，无坚不摧。
硬扛一下，护法和冉晴秋各退一步，冉晴秋把涌上来的血腥味咽下去，神情风轻云淡，让人摸不清她的底细。
区区一个金丹。
护法惊疑不定地看着冉晴秋，心里一半是猜疑，猜疑她隐瞒修为，另一半是忌惮，忌惮冉晴秋成长之后的气象。
“你的对手是我。”冉晴秋用心剑指向她，“有我在，你今日休想靠近我师姐半步。”
姬篁已经落到观空面前，神识迅速把他的全身扫描了一遍。
“天道认可的佛陀金身。”姬篁有些困惑，“接受它，顺理成章地进境，成就佛陀功德果位，你在抗拒什么？”
“我——”
观空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不配。
“心魔。”朱玉颜小声提示，“姬篁，他有生出心魔的迹象。”
“许是……屠尽都云之后难以跨过心中的坎。”
哦，屠城。
姬篁回想起自己来时从天空上看见的满城鲜血：原来是观空这和尚的杰作。
“而且我观他的气息，似乎入了杀戮道。”顾凌尧低声道。
杀戮道的佛修，观空还是佛子，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杀戮道又怎么样？”姬篁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道途选择什么，没有区别。
修士坚持的道心，本质上是自己不会后悔当下的选择。
“观空，你后悔吗？”姬篁踢了踢脚边的断胳膊，歪头询问，“杀光都云，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
其实观空心里早就有了选择，他只是有些惶恐，佛门大多数都是净心道和悯生道的修士，千万年来，他是第一个走上杀戮道的佛子，还是杀了这么多被魔修利用的凡人才入了道。
他还算是佛修吗？
“既然你不后悔，哪有什么可纠结的？”姬篁噗嗤一笑，“你们佛门又不是严禁杀戮，有句话说得好嘛……”
“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杀生和悯生，在佛教的教义中从来不是对立的双方，只是大部分佛门中人选择用慈悲之心面对世人，你不过是选择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而已。”
“观空小师傅，亏你还是佛子呢！”
“你着相了。”
那能一样吗？观空憋了憋，满腹吐槽无处宣泄，金刚怒目是这么用的吗？
姬篁不是很懂佛门内部对这些教义的阐释，所以她想的很简单，没有观空那么多关涉佛门的顾虑，这样胡扯一番，到确实让观空开始反思。
虽然这些凡人本质上很无辜，但是放任下去，他们必定会背负上抽取气运产生的孽障，无数人将因为气运流失而死，这些人的性命会被天道清算到他们身上。
天地失衡的庞大因果也会砸在他们身上，到了那个无法挽回的时候，他们面对的后果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提前步入轮回，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再则，被魔化之后，他们其实已经不算凡人了，只是他们太过鲜活，他一时间没能扭转过来思维而已。
观空沉默片刻，凌乱的灵气平复了下来，眼中露出的些许血色逐步消退。
他抬头看向姬篁，郑重道谢：“是我着相了，多谢姬道友为我指点迷津。”
姬篁笑道：“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准备结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