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和你们县里汇报过吗？”
李默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赵东来笑了笑，笑容里有股苦味：“汇报过。分管县领导说‘想法很好，但步子太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领导考虑得更稳妥。”
李默忽然问：“你读过《天水县志》吗？”
赵东来眼睛一亮，当即对《天水县志》几个时期的记载口述出来。
李默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不是礼节性的，而是真正被触动的笑。
“东来同志。”
李默笑着说道，“市政府办秘书三科，缺个主任。这个位置不好干，要经常下乡，要对乡村振兴有所理解，要能写材料，要懂政策还要会协调，压力不小。”
赵东来整个人怔住了。
茶杯在他手里轻微地晃了一下，茶水荡出涟漪。
但他很快稳住了手，站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可是当前天水市的风云人物。
目前天水市一超多强之中，强中强的存在。
虽然有人更加看好陈明，觉得陈明在省城调过来，而且占据市府党组副书记。
按说陈明应该是下一个进入正厅之人。
可是赵东来曾经接触过李默，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本事。
赵东来想过能够搭上这条线，却没想过，这么快能够得偿所愿。
“李市长……”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赵东来在农业战线干了十八年，如果组织信任，我愿做乡村振兴路上的一颗铺路石——不起眼，但承得住重，经得起踩。”
“好。”
李默看了看表，“下周一，你到市政府办找姚兴飞主任报到。先以借调形式，手续后续办。”
赵东来深深吸了口气：“感谢组织培养。我一定……不负期望。”
李默走向门口，在拉开门前，停了一步：“对了，你那份报告里，第三章第二节有个数据引用的是前年的统计口径。新口径去年调整了，你再核对一下。”
“是！”赵东来立刻应道，额角却渗出细汗——李市长连这么细的数据都注意到了。
门关上。
赵东来还站在原地，手有些抖。
他慢慢坐回藤椅，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望着远山，忽然意识到：今天这场“偶遇”的茶歇，或许根本不是偶然。
而且从明天开始，他赵东来就不是窝在县里面，郁郁不得志的赵东来了。
他的仕途，他的分量，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
第二天一大早，李默就喊来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姚兴飞，吩咐了赵东来的事情。
姚兴飞闻言，不由问道：“那么三科主任夏新坤调到哪里去？”
“这个就让办公室来做主吧。”
李默淡淡地说道。
姚兴飞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李默的眼神，选择了闭嘴。
如果说李默才空降天水市的时候，或许他说话还算数。
现在有些话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明白了，请李市长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好。”
“行，我等会去开常委会，这件事尽快落入流程吧。”
李默说完之后，拿着本子和杯子出门。
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正看到三科主任夏新坤过来。
李默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这种人注定在仕途上要止步于此，李默甚至连跟他废话的兴趣都没有。
市委常委会会议室，深红色椭圆桌旁气氛凝重。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钟，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出一道道光暗交织的条纹。
市委书记黄金永坐在主位，双手交叠置于桌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与会者：“关于宏图集团参与文旅项目的事，省里过问了。梁漱石教授的意见引起了不小反响，今天必须有个明确结论。”
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秤砣般落下：“项目不能无限期拖延。今天常委会，就是要统一思想、明确方向。”
黄金永这番话一出，等于是直接表明了态度。
他的意思很简单，项目必须推行，大家要统一思想。
至于梁漱石所说的话，黄金永是一句都没有在会上说。
黄金永看似保持中立，实际上，这个态度与中立完全没有关系。
副市长、市政府党组副书记陈明立即接话，他面前的资料摞得整整齐齐：“黄书记说得对。作为项目前期负责人，我想先做个检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默：“项目推进迟缓，我有责任。但主要问题在于，项目协调机制不畅，主要负责人投入精力不足。”
陈明果然是有仇必报。
说话也非常带刺。
实际上昨天会议，陈明用项目去压李默，李默都无动于衷的时候。
陈明就想好了，后面会议上，他必须做出反应。
有时候作为领导，不是他自己想要争。
而是如果他自己都不争的话，那么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的支持者你的追随者，怎么去看你？
特别是陈明作为这个副市长和党组副书记，毕竟还不是代市长。
有的事情，前面如果理不顺的话，后面就会非常麻烦了。
众人都看向了李默。
李默低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匀速移动，看不出情绪。
陈明继续：“宏图集团是国内文旅龙头企业，五十亿投资对天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税收、就业、城市形象全面提升。梁教授有他的学术立场，但发展需要务实。我建议，立即重启与宏图的谈判，一个月内签约。”
李默仍然没有说话，似乎对这番话无动于衷。
陈明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到李默是这个反应。
市委副书记金玉兰放下茶杯，声音温和但清晰：“我赞同推进项目，但方式值得商榷。梁教授提出的程序问题，是法律红线，不能回避。”
她翻开笔记本：“梁教授所提出的问题，我都有详细了解过。这些事情不是空穴来风，项目也不能一锤子买卖。”
金玉兰看向黄金永：“黄书记，乡村振兴不是把农民赶上楼，而是让乡村更有活力。我建议成立‘民间智库’，邀请乡贤、非遗传承人、返乡青年参与项目设计——从民间汲取智慧。”
李默无动于衷，但是金玉兰冲在前面。
任谁都能看出来，金玉兰这是无条件支持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