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二层清幽茶楼之中，明晏提着马鞭跟随赵寻上了楼上雅间。
穆原还穿着官服坐在桌边，喝着茶。
明晏也没客气，走到桌边坐下，穆原已经给她倒了茶，放在她面前。
“穆相有事？”
穆原偏头看了看她脖间伤痕，“公主将伤口弄得大了些。”
明晏喝了口茶，无所谓道：“只是看着可怕，没伤到里面。”
穆原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给她，“这药对伤痕有效，公主收下吧。”
明晏伸手接了，揣好，“多谢。”
雅间中安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口。
明晏看着穆原十分沉得住气的模样，率先开口道：“今日多谢穆相为我说话了。”
“不过是肺腑之言。”
“穆相看起来应该很会吵架。”
穆原放在桌上转着茶杯的手一顿，“没有很会。”
“思路清晰，掷地有声，寸步不让，王文华差点被气晕过去了，穆相真是太谦虚了。”
身后跟着的护卫并不清楚朝堂之中发生的事，听她所言，都竖起了耳朵去听。
穆原干咳一声，“公主或许误会了，我平素不爱与人吵架。”
明晏微微一笑，道：“那日在御花园中，穆相倒是未曾与我争辩一句，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穆原神色有些不自在，看向身后，让赵寻和程遇先出去。
又对明晏道：“公主可否屏退左右，我有话要说。”
“魏直孟西是我心腹，不用回避，你有话直说便是。”
听闻此言，正依依不舍走到门口的赵寻程遇也停下了脚步，默默又站了回去。
他们也不想走，想听。
穆原又道：“此事不好叫外人知道。”
他想和她说五年前的事，那如何能让别人知道？
明晏不解，“为何？朝堂之事我也要交给他们去办，你和我说了，我还要转述，麻烦。”
穆原低头沉默一瞬，放弃了这个想法，又从袖中掏出一卷东西，用丝线缠好卷成的卷儿，递给明晏。
明晏眼皮一跳，下意识摆手拒绝，“我不要你的钱。”
说完又反应过来，上次答应穆相再试一次，他又来贿赂，她是不是该婉拒几个回合再委婉拒绝？
穆原手顿在空中，“这不是钱，是户部的信息，这纸也不是银票的颜色。”
明晏尴尬接过，只觉得形状眼熟，也没看清楚，“多谢穆相。”
接过展开，大致看了看，密密麻麻，写得十分详细。
字迹工整，笔触细腻，看得赏心悦目。
“穆相的字写得真漂亮。”
“公主的字也写得很好。”
明晏笑道：“我的字，父皇骂过很多次，说我心不静，写的字也像在飞一样，一点儿也不够端庄稳重。”
穆原想到她写的边关捷报，成元帝给他看过，字迹流畅潇洒，确实不如一般女眷写得工整端正，可却像她的人一样，不受拘束，恣意明亮。
“别有一番风味，很特别。”
明晏一目十行看着手中信息，心中有了个大概了解，又收了起来。
“劳烦穆相费心，下次有机会一定报答。”
时辰不早，穆原正想借此机会邀请她一起吃了午饭再回。
门外却急匆匆传来脚步声。
莫姚喘着气推开雅间大门，一脸焦急，“公主，周王带人去了公主府，说要把世子带回去。”
明晏没反应过来，“明华致在公主府做什么？”
穆原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这记性，真绝了。
莫姚道：“不知道啊，突然就跑到府中来跪着。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周王要来带走他，他死活不走，我们也跟着劝，周王反而凶我们，说什么不让他带走世子就要公主好看。”
明晏这才想起来朝堂上成元帝让徐嘉传旨让明华致上公主府跪着的事。
冷笑道：“父皇让他跪的，他敢起？明晖脑子被驴踢了，敢来找我的晦气。”
站起身，把手中信息揣好，“走，回府去，今天让他知道知道，我可是不好惹的！”
明晏不忘和穆原告辞，“穆相，改日请你吃饭。”
说完就带着人往外走，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
赵寻伸长了脖子，视线都跟着去了，朝穆原焦急道：“郎君，咱跟上去看看吗？”
“周王在公主府，我去的话，事情恐怕闹得更大。”
赵寻有些失望，他好想跟上去看看啊。
——
明晏一路疾驰回了公主府。
府中气氛十分凝重。
明华致跪在书房外，冻得瑟瑟发抖，却倔强着不肯起身。
明晖坐在院中，面色阴沉，狐裘下是未曾换下的蟒袍。
院中站满了周王府护卫，挎刀围成一圈，面容冷肃，气势十足。
明晖跟前，跪了一地侍女，沈繁星跪在正中，心中忐忑。
周王一来就挑刺，茶水不是嫌烫了就是冷了，张口就说公主府怠慢，罚了伺候的婢女跪了一地。
莫姚怎么还没把人请回来？
正思索着，院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明晏的懒懒的声音传来，“四皇兄好快的脚程，刚下朝多久，就到我府上来了，所为何事啊？”
明晖的脸瞬间黑沉，“世子在此，本王来看看自己儿子。”
明晏扫视一周，看着地上跪着的婢女，道：“都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沈繁星快速谢恩退了出去。
“等等，”明晖阴沉开口，“你府上的婢女不懂规矩，怠慢本王，不能轻饶。”
“那皇兄想如何？”
“自然该罚。”
明晏勾唇一笑，“罚呗，公主府下人确实不太懂规矩，小妹这就让人彻查。”
回头朝魏直道：“召集所有人到演武场去，命府兵搜查府邸，四皇兄说府中下人没规矩，他慧眼如炬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今日一定查清楚，不能让四皇兄白费这个心。”
魏直立马领命去办，像是怕被人喊住一般，飞快离开了现场。
明晖这才反应过来明晏又借题发挥。
公主府中下人都是临时安排的，不乏各府眼线，现在正好借着他的名头大张旗鼓清查，众人肯定记恨上他。
怒道：“靖安，你学点儿小聪明，都用自己血亲身上了。”
明晏佯装受伤，“四皇兄怎么这么说话？”
“你设计华致，让他被父皇罚跪，朝堂之上又半点儿不给本王留面子，可有当本王是兄长？”
明晏挺直腰背，看向四周护卫，道：“四皇兄带这么多护卫闯我公主府，可有将我当成妹妹？”
明晖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怒视着她，“你行事张狂，北地你说了算，京城可不是你的地盘，别以为你有战功便可以在京中横着走，你不过只是个公主，能翻出什么天来。”
明晏瞪了回去，讽刺道：“你该庆幸我是公主，否则太子之位，你哪里有资格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