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的指挥车停在208高地西侧的隐蔽峡谷里，车载电台的电流声像春蚕啃桑叶般持续不断。
副旅长周凯刚把209高地攻克的电报拍在仪表盘上，铁皮表面的漆皮被震得簌簌剥落。
“旅长！三营四营拿下209了！”
周凯的军靴在车厢地板上蹭出兴奋的声响。
“守敌一个排全员投降，咱们零伤亡！这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通讯兵小李举着刚译好的电报纸挤进来，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
“报告！二营三营已经过了鹰嘴崖，离红军指挥部只剩五公里！”
“装甲部队也按计划抵近一号平原，随时能对残余红军实施合围！”
指挥车里的参谋们瞬间炸开了锅。
另一个副旅长刘力树扒着车窗往外看。
远处208高地的蓝军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
“不到半小时拿下两个高地，赵刚的防线跟纸糊的似的！”
“可不是嘛，”
另一个参谋接话，“207后山那下误炸太关键了，听说红军主力被炸得只剩半个连，现在估计还在山沟里回神呢！”
周凯兴冲冲地给易扬递过搪瓷缸。
“旅长，该庆功了！这仗打得，教科书都得改写！”
易扬接过水杯，指尖却在杯壁的茶渍圈上轻轻摩挲。
他没看众人兴奋的脸，目光落在车载地图上。
代表红军指挥部的红点还在原地闪烁，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高兴得太早了。”
易扬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其实他也很兴奋。
但是作为旅长的架子不能丢。
还是要沉稳一些的好。
“赵刚在右翼还有个炮兵营，虽然损失了弹药库，但至少还有三个连能作战。”
“命令一营在208高地构筑反斜面工事，用爆破筒设置三道障碍带。”
“二营留一个连守209，主力向西北侧的无名高地机动，防止红军从侧翼突围。”
周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旅长，现在乘胜追击不是更好？”
“赵刚的主力都被自己人炸懵了，咱们一鼓作气端了他的指挥部……”
“端指挥部不难。”
易扬打断他，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的红军炮兵团位置。
“难的是不让他跑掉。”
“赵刚手下的炮兵营营长是老炮出身，最擅长在绝境里用炮火撕开缺口。”
“你以为他丢了三个高地就慌了？说不定正等着咱们冒进。”
他抓起加密电台的送话器，按下通话键。
“叶然，我是易扬。你带的穿插部队放慢速度，让工兵在前头扫雷。”
“红军指挥部外围肯定有反装甲雷区，别中了赵刚的拖延计。”
电台那头传来叶然的应答。
“明白！二营三营已进入林地伪装，正在用无人机侦查雷区分布。”
易扬放下送话器时，周凯还在盯着地图嘟囔。
“真要这么谨慎？我看赵刚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
“去年演习，62旅也是这么想的。”
易扬突然开口，目光扫过指挥车里的参谋们。
“结果呢？赵刚用三个炊事车拖着假炮管当诱饵，把他们的装甲营引进了沼泽地。”
“记住，只要没举白旗，任何对手都不能轻视。”
易扬说的这话不无道理。
车厢里的兴奋劲儿瞬间淡了下去。
周凯低头看了眼207高地的航拍图，后山的硝烟还没散尽。
在卫星图像上像片红色的斑点。
红军指挥部的氛围非常沉闷。
“旅长，清点完了。”
作训参谋孙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手里的记录本浸着泥水。
“我们不报伤亡数字，只报能战斗的数字的话……我们…剩下的能战斗的不到一个连。”
“弹药库被炸毁三座，重武器损失过半……”
赵刚没接记录本。
“为什么……”赵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突然抓住孙明的衣领，迷彩服的领口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炮兵旅到底怎么搞的？为什么会炸自己人？！”
孙明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涨成了猪肝色。
“旅长……是前沿观察哨的坐标被篡改了……蓝军的电子对抗连……他们伪造了校正指令……”
“伪造？”
赵刚猛地松开手，孙明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我们的加密频道怎么会被破解？”
“去年刚换的‘北斗-3’加密模块，他们怎么可能……”
“蓝军电子对抗连有个报务员叫李岩…”
（这是谁要的角色！来认领！）
孙明抹了把嘴角的泥。
这两天他可谓是精疲力竭啊…每天累的跟陀螺一样。
原地旋转。
每天给旅长汇报一些消息。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好消息。
“李岩是去年全军电子对抗比武的冠军，据说能在三分钟内破解三种加密模式……我们的‘北斗-3’，他在演习前就研究透了……”
赵刚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血色战场开始晃动。
他扶住旁边的断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的主力……”赵刚喃喃自语，声音里的悔恨像冰锥扎人。
“我还在动员会上说，要让蓝军尝尝铁锤的厉害……结果呢？铁锤砸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孙明想劝，却发现任何话都显得苍白。
他想起三天前演习开始时。
这位老旅长还拍着胸脯说“保证把易扬摁在207高地摩擦”，现在却像尊被抽走骨头的石像。
就在这时，通讯兵小李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电台背带在胸前晃得像条垂死的蛇。
“旅长！不好了！208、209高地……都丢了！蓝军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
“什么？！”
赵刚像被迎面泼了桶冰水，猛地挺直身子。
他一把夺过小李手里的电台，手指因为颤抖按不准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