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沉默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太多。
此举……实是无奈之局。
梦璃虽可吞纳生灵,腹中自成空间,但那等异域之地本就诡异难言,灵气稀薄,甚至连空气都难以维持,修士尚可调息停留,凡人却绝无法生存其中。
小六子是凡人,若强行带在身边,便如行于刀锋雪谷之间,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陆凡望着他,心中一沉——
此地开辟的不过是一处临时洞府,虽然不见日光,好歹也算隐秘安全。若三年之内自己能安然归来,便可接他而去,若一去不返……也好让梦璃带他离开,去寻一线生机。
他轻轻抚了抚小六子的肩,又看向那团盘卧在阴影中的黑影,梦璃懒懒地张了张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地“嗷呜”一声,跃入石壁之中。
“我不能将你带去……我们一踏入此地,便已被人盯上。若真与轮回殿相关,接下来的路,注定血雨腥风。”
“而梦璃的土遁之术,如今于我助力不大,倒不如让它陪你隐于山中……”
话落,他已重新换了一张陌生面容,气息幽深难测,似再无一丝熟悉之意。
小六子跪坐在石壁前,咬唇不语,眼眶泛红,却终究只是重重地点头。
陆凡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看了小六子一眼。
他转身而去,樊叔亦步上前,目光沉沉,看着这个相伴一路的凡人,终究没有说出那句“珍重”,只是低声叹息。
他们都清楚,这一别,可能便是生死两途。
“走吧,樊叔。”
陆凡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杀机。他抬眸望向远方山峦深处,眼底寒意如霜:
“我倒要看看,是谁,要阻我、拦我,寻我!”
樊叔闻言,目光亦冷,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仿佛已许久未动的杀意再度被唤醒,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不再犹豫,身形一掠,已然消失在山洞之内。
待走出这片荒山,陆凡并未停留片刻,袖袍振起,一步跨出,灵力如雷,竟将速度催发至极限,带着樊叔直奔天边而去!
……
与此同时,赤霄岛东侧的十万里大阵之一,忽有异变。
此阵自设立以来便极少动用,传送方向是固定的,只通往归墟海一处神秘之地,而那处地方,已整整百年未曾有任何动静。
此刻,阵台震颤,灵光狂涌,符文激活,宛若沉睡百年的猛兽苏醒,光芒映彻天际,引得整片岛屿气机浮动。
“传送阵……动了?”
守阵的赤霄门长老数人脸色剧变,连忙掐诀镇守,一人更是失声惊呼:
“这处传送阵早已百年未启,怎会突然激活?!”
另一人神色凝重,低声道:
“你可还记得,这阵对面所通之地……是哪方势力的驻地?”
众人心头一震,俱都沉默。
“那是,归墟海真正的霸主所在。”
“人族六宗,不过是他们扶持出来的棋子罢了。”
“他们……怎会突然现世?”
话音未落,守阵长老中一人猛然转身,急匆匆向主峰方向遁去:
“快禀告宗主与诸峰长老!此事非同小可!”
而下一刻——
轰!
传送阵光芒大作,一道道黑影自其中缓缓踏出。
为首一人身披黑袍,头戴面具,看不清男女,气息却如渊似海,赫然已是元婴中期!
他身后数人,亦皆非凡,一名元婴初期,两名金丹后期,身披相同玄黑法袍,袖口纹有古老秘纹,皆目不斜视,自传送阵中静静迈出,步履如铁,一言不发,宛若死士。
他们一出现,周遭灵气顿时扭曲,仿佛天地都随之一沉。
守阵几人只觉心神一冷,连忙低头躬身,不敢妄动。
为首黑袍人缓缓环顾四周,随后抬手祭出一枚金纹玉简,轻声吐出两个字:
“通令。”
玉简升空,化作一道金光激射天际,直入赤霄门主峰方向。
赤霄门主峰,一处浮空殿宇之上
金令破空而至,一位身穿赤纹道袍的老者缓缓睁眼,神识一动。
“那边的人居然来了……归墟海,怕是又要起风了。”老者轻叹一声,掐指一点,将那玉简召入手中。
玉简中内容简明,仅一句话,一张图:
“特使入岛,配合搜人。”
图画,则是三人模样,一老年,一青年,一中年。
落款,并非宗门名,而是那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标志——
一枚漆黑的六芒轮回印。
赤霄门主峰顿时震动,几位闭关中的长老同时惊动,纷纷神色大变,或惊,或怒,或冷,皆是面色沉凝。
“居然直接亮出了六芒令牌……看来那边对要找的人,极为重视。”
“我们赤霄门虽被其扶持崛起,但如今自立多年,若是贸然配合,岂非沦为走狗?”
“可若是抗命……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他们要找的人……是否就在我们门中?”
沉默片刻,一位紫袍长老开口问道。
“目前尚未有宗门弟子对应其画像。”
“此事,须谨慎。”
“我提议,赤霄门不直接出手,但可配合其开放搜索权限,同时将画像暗中散入市坊与试炼区,若真能锁定目标,便顺水推舟;若对方意图不明,则静观其变。”
“此举,既不冒犯,也不附和。”
众人沉思,纷纷点头应允。
“那便如此。”
没过多久,几名身披黑袍的轮回使者,被一道赤金光芒引导,步入赤霄门宫殿核心。
为首元婴中期者扫视一圈,冷声道:
“我们只找三人,不动你宗一草一木。”
“当然。”接引的赤霄门长老温和笑道,“但还请尊重我赤霄岛的秩序,轮回令牌虽然贵重,我门人也不是尔等奴仆。”
两人视线交锋,空气顿时沉凝,灵压悄然浮动,哪怕未真正动手,周围伺立的赤霄门弟子与侍从已是冷汗涔涔,只觉心口如压重石,呼吸都变得沉重。
那黑袍元婴修士目光如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出毫不掩饰的压迫:
“这些年过去,你们赤霄门……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赤霄门长老闻言只是轻笑,面上波澜不惊:
“此言差矣,我赤霄门自立之日起,便未曾忘本。历年供奉,从不曾缺一分,该行之礼,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