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的悲鸣尚未散尽，叶婉儿的脚步已落在祭坛地砖上。那声音像是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顺着脚底直冲脊背。她没有停，陈智也没有。两人并肩而行，七步之外，高台轮廓在幽暗中浮现。
台面中央盘踞着一团半透明的影，形如巨狐，九尾交叠如环。它的体表泛着冷光，像冰层下流动的水纹，四肢伏地，头颅低垂，似在休眠。可就在他们踏出第八步时，那团影猛然睁眼。
金瞳亮起的刹那，空气骤然凝结。霜花自高台边缘蔓延而出，在石面上迅速铺开，咔嚓作响。叶婉儿掌心一紧，铜钱剑剧烈震颤，裂痕自剑格向剑柄延伸，几乎贯穿整把剑身。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霜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瞬间冻结成红点。
陈智立即抬手，战术手电切换至频闪模式，强光如刀轮般扫过狐眼。妖狐瞳孔骤缩，尾巴微颤，却没有后退。它缓缓抬头，口唇未动，人声却直接在二人脑中响起：“四十年前……我本可逃出生天……”
话音未落，陈智已掷出匕首。刀锋破空，精准扎入最右侧尾根连接处。墨绿色黏液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嗤”的轻响，冒起白烟。妖狐低吼一声，九尾齐甩，腥风扑面而来。
叶婉儿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残剑之上。她右手疾挥，三张贴身黄符离袖飞出，分别钉入前方左、右、正中三处地面。符纸燃起青焰，形成三角阵势，将高台围困其中。火光映照下，妖狐身形微微扭曲，未能跃下高台。
“它动不了太久。”叶婉儿喘息道，指尖再次划破，鲜血滴入阵眼。火焰跳动加剧，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拉扯感，仿佛有无形丝线被绷紧。
妖狐盯着她，金瞳深处闪过一丝异色。“每条尾巴都藏着……”它再度开口，语调缓慢，带着某种蛊惑般的节奏。叶婉儿心头一凛，正欲催动符阵，忽觉脚踝一凉——一条尾尖已悄然滑至身后，正无声缠绕上来。
陈智眼角余光捕捉到那抹微动。他侧身猛拽腰间备用军刺，旋身投掷。刀刃穿透尾尖，将其钉死在地。妖狐闷哼一声，其余八尾猛然扬起，如鞭抽打空气，掀起一阵阴风。符火摇曳，险些熄灭。
叶婉儿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左手掐诀，低诵短咒。最后一道镇魂符自袖中飞出，直扑妖狐额心。妖狐仰头避让，符纸擦过眉骨，炸开一团青光。它终于站起，前肢撑地，身形拉长，竟比方才高出近半丈。九尾如蛇舞动，每一摆都带起刺骨寒流。
“不能再让它说话。”陈智低声道，从背包取出信号弹发射器。他不指望伤敌，只求干扰。
妖狐忽然咧嘴，露出森白利齿。“你们以为……是在除害？”它声音沙哑，却不含怒意，反倒透着几分悲怆，“那年点香的人……不是我。”
陈智扣动扳机。红色信号弹呼啸而出，直射高台。妖狐偏头闪避，火光掠过其肩部，留下一道焦痕。就在这分神瞬间，叶婉儿纵身前冲，残剑高举，以心头血为引，发动最后攻势。
“破妄归真！”
剑身青光暴涨，撕裂阴雾。她跃上高台，一剑斩向妖狐脖颈。妖狐双爪迎击，爪尖与剑锋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残剑终究不堪重负，剑尖崩断，飞入黑暗。
冲击力将叶婉儿掀翻在地。她还未起身，妖狐已腾空跃起，双瞳金光大盛，口中凝聚出一颗幽绿光球，缓缓压向她头顶。
陈智扑来，将她猛地拽向一侧。两人滚落高台边缘，光球坠地，轰然炸开。气浪掀翻符阵，三处火焰尽数熄灭。碎石纷飞，尘土弥漫，整座祭坛剧烈震动。
妖狐落地踉跄，一条尾端焦黑萎缩，蜷曲如枯枝。它喘息着，金瞳微黯，却仍死死盯住两人。
叶婉儿靠坐在石壁边，喉咙发甜，强行咽下。她低头看剑，整把剑布满裂痕，仅凭灵力勉强维系不散。掌心血流不止，浸湿了剑柄缠绳。
陈智捡起掉落的军刺，挡在她身前。他的右臂被飞石划伤，血浸透衣袖，动作却未迟滞。他盯着妖狐，目光冷静，手中军刺稳稳指向对方咽喉。
高台之下，霜层仍在扩散，但速度明显减缓。空气中残留着焦糊与腐腥混合的气息。远处甬道尽头，那根倒悬的麻绳轻轻晃了一下，仿佛被余波带动。
门外石阶上，憋宝人依旧瘫坐原地。定身符牢牢贴在胸口，他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唯有双眼剧烈颤抖，死死盯着石门缝隙中透出的微光。他的指甲早已断裂，手指抠进石缝，渗出的血沿着台阶边缘滴落，一滴，又一滴。
祭坛上，妖狐缓缓伏低身躯，剩余八尾收拢于身侧。它张口，似要再言。陈智立刻举起信号弹发射器，枪口对准其头颅。
“别动。”他说。
妖狐嘴角抽动，竟似笑了一下。
叶婉儿挣扎着撑起身体，左手再次探入怀中。她还有一张符，藏在贴身内袋，从未示人。那是师父临终前交给她的“断因果符”，用自身精血画就，只能使用一次。
她没拿出来，只是按住了胸口。
妖狐的目光扫过她，又移向陈智，最后落在那根倒悬的麻绳方向。它低声说：“你们毁了香炉十次……为何封印反而松动？”
陈智眉头一皱。
叶婉儿瞳孔微缩。
妖狐缓缓闭眼，声音极轻：“因为……第一次点香的，是你们的同类。”
陈智猛然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