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的宫人赶紧收拾这里的东西退下后，成王才蹲在皇后面前，轻声安抚道：“母后不必伤心，此一时彼一时，无论父皇现在宠爱的是何人，您才是皇后。”
他道：“无人可以取代母后的位置，区区一个异国公主，哪怕她诞下皇嗣，母后也无须忌惮。”
皇后抬起红肿的双眸，看着他。
毕竟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且又这把年纪了，无论怎么保养，岁月的痕迹都在。
况且她这段时间忧心忡忡，没有了之前的快乐和无忧，脸上的皱纹便越发明显了。
她握紧了成王的手，哽咽道：“可是晟儿，你父皇他是真的厌弃我了。”
她闭眸落泪，终于领悟了何为“最是无情帝王心”，说道：“这跟以前的小打小闹不同，他是真的狠心了。我虽为皇后，但你却不是唯一的嫡子，更不是嫡长子……这储君的位置，也不是非你不可。”
成王终于蹙眉。
皇后又接着说道：“你父皇是何等缜密的心思，他会不知道这云瑞公主是萧靖安特意安排在他身边的吗？他会不知道那澹台冥和萧靖安走得多近吗？”
她难受道：“母后不是不许他心仪旁的女人，也不是不许他专宠其他的女人，只是……这个人不能是那云瑞公主啊！”
一旦云瑞公主受宠，那就相当于澹台冥在皇帝身边埋了一条眼线。
若是那云瑞公主真的受孕，诞下了皇子，便是那皇子无法继承皇位，却也是澹台冥的一大助力。
况且，澹台冥助北越与大周联姻，那萧靖安和北越便欠了他一个人情。
将来想对付他，就更难了！
皇帝这是在打他们的脸！
也是在警告他们，这皇位他想给谁便给谁，任何人都没资格左右他的决定。
这做法，寒了皇后的心。
他也不想想，若是这位置真的传给了澹台冥，澹台冥能放过他们吗？
夫妻几十年，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怎能叫人不伤心？
成王自然也不满皇帝这样的做法。
可不满归不满，那人是他的父皇，却也是大周的皇帝，他也的确有资格想把位置给谁便给谁。
若因此心生怨怼，甚至让他看出来，岂不是更遭他忌惮？
成王安抚了皇后许久，也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打算，为的便是让皇后安心。
无论皇帝是什么心思，也无论他现在宠爱的是谁，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他继位的可能性仍旧比澹台冥要大。
“父皇只是气我们过多插手他的事情罢了，怎么会真的把皇位传给澹台冥？”成王也握紧了皇后的手，意味深长道，“母后可别忘了，当年的事情，我虽不知情，但也听说了一些秘闻……您觉得，父皇敢把皇位传给他吗？”
皇后眸光微闪，手指也蜷缩了一下。
成王明明说的是皇帝，但此刻，她却不敢同成王对上视线。
当年的事情……
成王见皇后没再说话，便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再三叮嘱道：“母后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那云贵妃没什么可怕的，便是她与那澹台冥站在一处，只要我们自己不出错，父皇还是会偏心我们。”
可成王走了后，皇后却只觉得更心慌了。
当年的事情，成王只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具体的实情。
此事无人敢提起，就连她自己都不敢多想。
因为心虚。
若成王不提起此事还好，但他提起了，皇后便免不了多想。
即便她自己也认为，当年的事情跟皇帝也脱不了关系，可仔细想起来，其实……皇帝也是被她蒙蔽利用了。
若是皇帝这些年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若是他心中开始后悔，甚至开始怨恨她……那把皇位传给澹台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堂姐白洛霞，当年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就连当时尚是太子的皇帝都对她一见钟情。
跪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先皇为他赐婚。
人是娶到了，却发现……月亮过于清冷，并不好接近，甚至寡淡得令人乏味。
之后又发现，月光这般清冷不是因为天生这般寡淡，而是因为，人不对。
人在极度的自卑和怯懦之下，是会生出怨恨之心的。
这种恨，甚至连自己都骗了。
皇后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但她已经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若皇帝真有扶持澹台冥的打算，他们便毫无胜算！
再有个云贵妃在旁吹枕头风，只怕……她这边处境更是艰难！
沉思许久后，皇后还是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宫女，与她低语了几句。
*
消息传到太子府时，澹台冥还守在晏青禾的床前。
但此时的晏青禾，已经醒了。
只是，他眼神仍旧懵懂，坐在床头，乖乖地喝着澹台冥喂给他的粥。
按照方易安的说法——人是醒了，但好像更傻了。
以前还是有点人气的，现在却格外迟钝。
跟天生的痴呆傻子没什么两样。
也就澹台冥完全不嫌弃，甚至还亲自喂饭喂药，亲自为他沐浴穿衣……
前来禀报消息的顾澜看不下去了，便只好转头去看方易安。
方易安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直到澹台冥喂完粥，又哄着晏青禾睡下后，才让顾澜和方易安随他到屏风外议事。
议事本该去书房才更安全，但晏青禾接二连三遭到刺杀，眼下又醒了过来，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没有第三轮。
澹台冥不敢放松警惕，便日夜都守在这里。
他坐的这个位置，稍微侧眸，便可以透过屏风看到床上的情况。
便是晏青禾醒了要找人，他也能立刻马上过去。
又不放心地看了几眼屏风，确定晏青禾是真的睡下后，才道：“皇后必定会有动作，但这对我们是好事，只需要提醒云贵妃注意即可。”
那云贵妃虽不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但这些手段，她也知道不少。
皇后虽然在宫里待了许久，也什么手段都见识过，身边更是有人出谋划策，但她并未用多少手段便成了皇后。
之后，便没有多少人值得她算计了。
从这方面来看，还是云贵妃老谋深算些。
顾澜又道：“联姻之事已成，五皇子怕是要回北越了。”
萧靖安走不走，其实对他们影响都不大。
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北越和大周联姻，为的便是借兵对抗哈拉部落，那么……萧靖安回北越之后，谁带兵跟着一起北上？
澹台冥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若是再次带兵离京，怕是朝廷更有借口不让他回京了。
以前是为了防北越，现在是为了防哈拉部落。
其实全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