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抬头，看着眼前的遇仙楼三个鎏金大字，沉默着，目光又投向了身边不断进出的客人。
那些客人不同阶层，不同文化，不同身份，此刻却都在这里互相大声说笑着，一切看似是美好到他难以想象。
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脚，缓缓而沉稳地迈步，走了进去。
而在二楼包厢中。
此时，宇文拓正端起酒碗，和嬴政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陛下喜欢，往后常来便是。遇仙楼的门，永远为陛下和天下人敞开！”
“那朕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嬴政仰头饮尽碗中酒，脸上泛起红晕，眼神却愈发清亮，然后对着宇文拓笑着说道。
“说起来，神巫大典将近，那祭坛的最后一块基石，不日便能安好。
到时候，仙人与朕同登祭坛，接受万民朝拜，这天下，也该迎来一些新的气象了。”
宇文拓轻轻颔首，微微笑着应道“陛下有心了。只是大典之上，还需提防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他目光扫过窗外，似是能穿透人群，看到街角那辆青布马车，以及柳树下那两道暗藏锋芒的身影。
郑重的点了点头了嬴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带着一抹难以想象的霸气说道
“放心吧。大典的防护，蒙恬已经加派了人手，无论是六国余孽，还是什么江湖刺客，若是敢在大典上作祟，朕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蒙恬也当即起身，朝着宇文拓和嬴政二人，神色严肃而认真地抱拳道。
“陛下，仙人。末将麾下的大秦锐士，早已布控在祭坛周围，便是一只蝇蚊，也飞不进去！”
听到这个消息，张良端着酒碗的手猛地一顿，酒液微微晃出碗沿。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震惊，原来他们早已有察觉？是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有相应级别的布防，可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
正思忖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高要的吆喝声“都让让！让让！给楼里的贵客送菜咯！”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亮端着个陶盘快步上来，盘子里是烤得金黄的鹿肉，撒着芝麻和盐粒，香气扑鼻。
“高大哥说，这是用仙人教的法子烤的，外焦里嫩！”
宇文拓微微挑眉，他可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教过高要什么烤肉的法子，这小子想拿自己的名声宣传自己做的菜啊。
高要这小子也是个人才，这么快就想出了明星代言的套路，果然人一站在这种位子上，就会很快想出这种办法来赚钱。
与此同时，亮已经进入包厢里，将陶盘放在案几上，对着嬴政和宇文拓深深一揖，虽仍还有些拘谨，眼神却比在奴司时亮了许多。
嬴政拿起青铜匕首，割下一块鹿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便眼睛一亮。
“这鹿肉烤得好！外皮酥脆，里头的肉还带着汁水，比宫里的炙肉多了股烟火气！”
亮听见如此夸赞，呵呵笑着，挠了挠头说道。
“陛下，高大哥说，这道菜得用松木枝子烤，火不能太旺，得慢慢熏，烤到外皮发焦了，再刷上用蜂蜜和酱料调的汁，最后撒把芝麻……”
他说得眉飞色舞，却是完全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位震古烁今的千古帝王。
李斯在一旁抚着胡须，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禁笑道“高掌柜这手艺，怕是要让御膳房的厨子们都自愧不如了。”
“那是！高大哥的手艺可好了。”亮继续挠着头，笑呵呵的说道。
“这……哈哈哈哈”
听闻他所言，一时间，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包厢内的气氛一下子更加热烈了许多。
募然间，楼下的歌声又换了，而这次是几个女子在唱《郑风·子衿》，声音柔婉，带着几分相思之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调子柔得像水，和方才的秦风又截然不同，却也引得不少文客驻足倾听。
而赢麻在大堂里实在是坐不住了，他本就被那醉生梦死的酒香勾得抓心挠肝，此刻又听见楼上觥筹交错。
怀着自己说到底也是一名赢姓子弟，只要不出格，嬴政看在他老爹的份上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想法，忍不住对着伙计喊道。
“哎！你们高掌柜呢？楼上喝的什么酒？给本公子也来一坛！我有钱！”
说到“我有钱”三个字的时候，话格外的重，表示自己不是仗势欺人的关系，而是正常买卖的交易关系，这样自己稍微大声点，老叔应该不会怪罪自己吧。
伙计是阿南，此刻穿着新做的锦衣短褂，对着他微微躬身，虽还有些怯懦，却也有几分不卑不亢。
“这位公子，那是仙人招待贵客的酒，我们楼里是没有的。”说话间，略微带着几分无奈。
“没有？”
他才不信呢，赢麻眼睛一瞪，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朝着她喊道“本公子有的是钱！出一百金，也买不到一坛？”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食客顿时就议论了起来，有认得他的便偷偷撇嘴。
“赢公子再横，在仙人面前也得收敛着点。”
“就是，没瞧见陛下都在楼上吗？他还敢撒野？”
赢麻被众人说得脸上发烫，却又拉不下脸，正想发作，却见高要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略微躬着腰，笑呵呵地说道。
“赢公子，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那酒真是仙人自己的私藏，小的做不了主。不过咱楼里新酿的玉露春也不错，甜丝丝的，不烧嗓子，给您再来一坛？”
赢麻看着高要那油滑且笃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这酒楼是仙人的产业，怎么就没有仙人的酒，可也知道宇文仙人此时在楼上，他也不敢真闹出声音，最终只能悻悻道。
“罢了罢了，那就再来一坛玉露春，再上盘你那蚂蚁上树！”
“得嘞！”
高要高声应着，转头对后厨喊道，“给赢公子上一坛玉露春！”说完，就径直回到厨房里去了，蚂蚁上树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能做，自然需要他亲力亲为。
楼上包厢里，酒过三巡，嬴政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指着窗外的咸阳城，对宇文拓感叹着说道。
“仙人你看，这咸阳城里，比十年前繁华了十倍不止。
如今街道变宽了，百姓也带着笑了，连南来北往的商旅都多了不少。
朕常想，等扫平了匈奴，平定了百越，这天下，又该是何等景象？”
宇文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石板路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声、工匠的打铁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鲜活的歌。
他淡淡地笑着说道“天下安定，百姓安康，便是最好的景象。只是江山万里，守业更比创业难，陛下还需要多费些心思。”
嬴政叹了口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宇文拓点了点头，说道。
“朕又何尝不知？只是六国余孽未除，匈奴虎视眈眈，朝堂之上亦有纷争……
朕……实在是停不下来啊！
有时候，朕真希望能像这酒名一样，醉生梦死一场，什么都不管。”
这话里带着几分疲惫，就连扶苏和蒙恬三人此刻都沉默了。
张良握着酒碗的手却猛地收紧，原来这位铁血帝王，竟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