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大家都不要拘束，坐下吧。”说着，宇文拓便率先在前厅侧殿内的长桌上坐下，然后勾起一抹微笑看着三人。
吕泽闻言，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却仍保持着半躬身的姿态，目光扫过厅内陈设，紫檀木长桌光可鉴人，案上有几个青瓷瓶插着两枝含苞的玉兰，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和寻常权贵府邸的摆设截然不同，此番摆设倒是透着股清寂的仙家气象。
目光快速扫过之后，他微微沉声应道，“多谢仙人赐座。”说完，便在他前面寻了一个椅子坐下。
而吕雉轻扶着吕素的手臂，两人并肩寻了个椅子坐下。
当月白裙裾垂落地面时，吕素指尖绞着裙角的方才力道松了些，然她眼眸却仍是微微垂下，耳尖悄然泛红。
方才那句宇文公子脱口而出时，她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该随兄长称宇文拓为“仙人”的，可偏生紧张情急之下，竟叫出了和他初见时的称呼。
宇文拓将这细微的慌乱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笑。
指尖叩了叩桌面，随即便将目光转向吕泽，说道。
“宣纸在路上耽搁了吗？我记得算算脚程，该是三日前便到了。”
吕泽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愧色，回想起那场大雨，他深感抱歉，随即站起身来躬身。
“回仙人，行至泗水郡与陈郡交界时，遇上连场大雨，山路泥泞难行。有七车纸受潮而霉变，属下已让人就地焚毁，余下二十三车虽也沾了些湿气，幸得工匠早有准备，纸匣外层裹了三层桐油布，拆开晾过两日，品相未受太大影响。”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双手奉上，又接着道，“这是具体数目，如今共计有七百余万张保存完好，每张都按公子先前定下的规格裁切，厚薄均匀，吸墨性已试过，比之前测试的纸要强上数倍。”
宇文拓接过账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只见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记着每车纸张的数量、损耗缘由、经手人姓名，字迹工整，连雨水浸泡纸匣的程度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抬眼时，正对上吕雉望过来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藏着几分试探，以及一丝不易察觉而暗藏其中的喜悦，见他朝自己看来，便露出微微一笑，看上去倒是带着吕素般端庄仪态。
“家父说了，公子要办神巫大典后的词赋大比，特意让工匠多备了几倍。余下的除了要供咸阳宫誊写典籍，也打算在东西两市设铺售卖，定价按公子先前说的，一半两十张，不知是否妥当？”
宇文拓合上账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一点，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吕老爷子有心了。定价就按你们说的来便是，只要百姓想买能买的起就可以了。另外，东西两市的铺子若有什么难处，可报我的名号，他们会给予你们照应的。”
吕泽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刚要谢恩，却见吕雉已先一步起身，浅粉色的裙摆在光影里漾开涟漪。
“多谢公子体恤。家父还说，这纸若能助公子成事，便是吕家的福气。”
她说话时，目光落在宇文拓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慕，既不逾矩，又让人心头微动。
“嗯！”
突然，女娲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耳中，让他僵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如常。
“报告宇文舰长，您的战斗主管易小川招募了一位新船员——金桥，具体详情，请查阅船员资料面板！”
“易小川也招募到船员了？”
这小川前些天还在群里抱怨招募不到人，怎么突然就捡着个漏？
金桥？
听着像个没听过的名字，应该不是历史上的名人，可如今再不起眼，也比他眼下这零增长强。
却说，易小川这几日也没闲着，他一直在玉漱公主身边刷好感，打着尽快让她加入成为船员，可玉漱公主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如今想的，只有在秦国如何保全自己，以及保护图安国，所以虽然有些心动，却仍然还在观望中，其实也有她以为易小川是想要编故事逗她开心的缘故。
而这件事很快就被金桥将军给知道了，得知只要加入那个什么仙人的麾下，成为船员，就能拥有和他一样强大的实力。
他瞬间就心动了，他可不认为易小川会专门编个故事逗他开心，想着应该是真的，所以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加入了进来，成为了易小川第一个。
如今，北岩山人的八十多个易姓船员还像座大山压在他头上，就连易小川也破零增加了新人。
让宇文拓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带着一丝紧张感，就好像又回到了穿越前，那些搞内卷的网络游戏。
他瞥了眼账册上七百余万张的数字，突然就觉得这宣纸运来得正是时候。
吕家这三人里，尤其是吕泽的沉稳冷静，吕雉的聪慧敏锐，还有吕素的勇敢无畏，这些都是战舰上不可或缺的人才啊。
有这些人帮忙，活该刘邦一个小流氓能成事，不过，现在他们都是我的人了，桀桀桀！
“既然纸已送到，不如随我去看看？”
宇文拓放下账册，起身时衣袍带起的一阵风，将案上的玉兰花瓣也吹得微微颤动起来，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急切。
目光扫过三人时，掩藏着一丝灼热，他们可都是自己的业绩啊，我一个堂堂舰长，怎么可以被自己的手下给压了下去，那我面子还要不要啊！
“嗯！正好也让我瞧瞧，这比测试品强数倍的纸，究竟成色如何。”
见状，吕泽立刻起身，恭敬地应道，“固所愿也。”
他能感觉到宇文拓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热度，虽不知缘由，却明白这是亲近的机会。
“素素，走吧。”
吕雉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吕素也恍然回过神来，方才的略微羞耻，也平息了下来，便也站起身来，跟在三人身后。
走出大门，又穿过几条街巷，吕家的库房便在眼前。
这是处不起眼的院落，朱漆大门上挂着“吕记布庄”的牌匾，门旁蹲守的两个家丁见宇文拓一行人走来，连忙躬身行礼让行，眼神里带着敬畏。
“这里原是堆放布匹的，家父特意让人腾空了三间，专门用来存纸。”
吕泽推开侧门，便有一股淡淡的桐油香混着纸张的草木气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库房里没有点灯，只借着天窗透进的天光，能看到一排排齐腰高的木架，上面整齐码着纸匣，每个匣子上都贴着一个标签，写着“泗水坊第七批甲字纸”“陈郡转运乙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