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宫宴一直持续到下午,众人才纷纷出宫。
不过忠勇公府、将军府和罗荣王府的人留了下来,还有一位编外人员蒋沫熙。
邵云安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菜,自家人齐聚景幽宫。
君后这一天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实在是王行翼的那一举动太令他暖心了。
曾经,君后是抱着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心情强撑着凤体,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如此幸福的日子。
如今他与永明帝的感情依然如初,甚至更多了几分平和的甜蜜。
太子也聪明健康,燕国盛世在前,他只觉得曾经的苦难在这一切幸福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席间,众人就再次说起了王行翼今天的抓周礼和他的孝心。
说实话,邵云安也是没想到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会主动把玉佩送给君后。
他严重怀疑是因为君后腰上的玉佩跟摆着的那个腰佩长得相似。
他儿子很可能以为那是叔公的腰佩,所以拿起来“还给”叔公。
当然,这个猜测他只会私下里跟王石井说,绝不会当众说出来冷场的。
这顿自家人的饭菜吃的当然比宫宴更温馨,不过玩了一天的三个小家伙吃到一半就都呼呼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三个大孩子、大小金出宫回府,王行翼仍旧留在了宫中。
把王行翼给自己的那枚腰佩收好,君后把一个“璃龙佩”放在了王行翼的枕头下,并交代宫人:
“这枚玉佩日后郡王在宫里,都放在他的枕头下。”
“是。”
螭龙是“龙之子”,象征孩子是“真龙血脉”,通常只会用在皇子、宗室子弟的身上。
但君后却把这枚“璃龙佩”明晃晃地给了王行翼,就足见王行翼在君后心目中的地位,那绝对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
而皇上就在一旁,也明显是默许了的。
帝后二人走出次间,永明帝这一天的心情也是十足的好。
他牵住君后的手说:“翼哥儿从小就孝顺,跟云安一样。”
君后嘴角带笑地说:“云安心正,教养出的孩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就是太子也被他养得很好。”
王行翼“给”永明帝的那根金杵,永明帝让广福给他放在了御书房的龙案上。
帝后坐下,永明帝道:“之前朕就想着云安这一胎来得正好,若是个儿子,可以陪着太子一起长大。
云安也争气,还偏偏就生了个儿子,太子与翼哥儿也确实是感情好。
两人虽说是叔侄,这感情却是亲兄弟一般。
当初你说把孩子养在宫里,也是因为那时候云安闹得厉害;现在朕倒是觉得有必要把翼哥儿养在宫里了。”
君后点点头,说:“养在宫里,日后翼哥儿长大了身份才能足够尊贵。”
君后的话没说完,永明帝听得明白。
他与君后势必还会生育皇子,身在皇家,很多事会身不由己。
太子的身边有一位地位格外尊贵的郡王,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
某些时候王行翼的这份独一无二的尊贵就是对下面可能会出现的几位皇子的天然压制。
储君的地位绝对稳固,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朝政的稳固。
永明帝这位父皇与太子之间相差了近30岁,等到太子弱冠他都50了。
父子两人的年龄差过大,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权力交接的平稳。
历史上许多帝王与太子之间的腥风血雨也未尝不是因为父子两人就相差了十几二十岁,太子等不得了。
永明帝与先帝之间的矛盾不是因为父子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纯粹是因为帝后之间的身份地位不对等。
永明帝早早就定下太师,就是告诉朝臣他日后会赋予太子怎样的权力。
所以对太子日后储君之位的稳固,他绝对不会比君后考虑得少,甚至只会更多。
邵云安不止一次感慨太子有多么幸福,他有一双感情深厚又真正爱他的“父母”。
太子只要健康长大,好好学习,听从父亲的安排掌握帝王之道就好了。
他不需要去担心长大后是否会惹来年迈父皇的猜忌,不担心会不会有兄弟与他争夺储君之位。
只要太子不长歪,他就能顺利继承这片江山。
国公府,上床歇着的邵云安跟王石井说他的猜测,王石井还是郁闷呢:“咱儿子的那个金杵本来是给我的。”
邵云安拍拍他:“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算啦算啦。”
王石井也挺无奈的:“翼哥儿回京后也没在府里住几日,在虎行关的时候我还能天天抱抱他。”
邵云安道:“我看千岁那意思就是想把翼哥儿养在宫里,不行我隔几天进宫把他带回来住两天。”
王石井:“翼哥儿回来,太子就要跟着过来。”
邵云安:“过来就过来呗,过来我给他做‘好吃’的。”
王石井:“那你去试试,我也想儿子。”
王石井和邵云安这两个政治不敏锐的想不到帝后二人对王行翼未来的考量。
诸如罗荣王、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却是看得明白。
他们三人都是经历过改朝换代的风浪的,自然是盼着皇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永远亲厚下去,及太子的地位始终稳固下去。
隔天,没什么事的邵云安跟小爹去府里的菜园子摘菜,就把王石井的郁闷说了。
粟辰逸当时没说什么,等到摘完菜回来,在屋里,他才把帝后的深意告诉了儿子。
这是他们从虎行关回来后,王行翼和邵云安一直住在宫中,公爹私下叮嘱他的。
自己的亲儿子常年住在宫里,即便知道这对儿子只有好处,作为亲爹心里肯定也会舍不得。
老将军告诉儿媳,就是让他看情况透露给王石井和邵云安。
听小爹说完,邵云安整个人都傻了:“我一直以为千岁小叔就是单纯地喜欢翼哥儿,还有就是太子离不开。”
粟辰逸点了点儿子的脑门:“那是宫中,君后是国母,国母的喜好岂会那么轻易地展露人前。”
邵云安眨眨眼。
粟辰逸:“君后展露在了人前,就一定有其深思熟虑之处。”
粟辰逸举了史书上记载的国母把娘家侄子养在身边的例子,满共也就两三个,追根究底都是有其政治意义的。
而国母把娘家的侄女养在身边的几乎没有,因为养在了身边外人就会认为这是选定的皇子妃,甚至是太子妃。
一国之母即便想把娘家侄女嫁入皇家,也最多是在侄女长大后时不时召进宫,直接养在身边的几乎没有。
而侄子是男孩儿,先天就可以承担某些政治角色。
邵云安呐呐:“但现实是男孩儿也能嫁人啊!”
粟辰逸:“你放心吧,君后不会把翼哥儿当儿媳妇养的,若翼哥儿是个姑娘,倒还有可能。”
邵云安闭上了嘴。
粟辰逸拍拍儿子的手:“我知道这样委屈你和石井了。
但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尤其是君后出自代家,很多事会身不由己,不进则退。
君后一直未有再有孕,又何尝不是在为太子考量。
翼哥儿是异姓王,是日后辅佐太子最可靠的人选,他不会与太子争权,对太子的地位没有威胁。
他与太子又一起长大,这样的感情极其难得。”
邵云安吐了口气:“国母真是不好当啊。”
粟辰逸又点了点儿子的脑门:“出了这扇门你给我长点心。”
邵云安用力点头,一定长一定长。
晚上王石井回来,还是两人躺在床上,邵云安把这事说了,王石井也是一脸的震惊。
夫夫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政治小白谁也没话说。
好半晌后,王石井吐了口气:“咱俩都不懂这些,听千岁安排吧,只要对翼哥儿好就行。”
邵云安心有戚戚焉:“还好爷爷他们能看透,我承认我更宁愿去挣钱。”
王石井:“那咱俩就努力多挣钱,太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给太子多挣一份。”
邵云安点点头。
君后以后或许还会生下公主和别的皇子,但太子在邵云安和王石井心里的位置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既然清楚了帝后的深意,那王石井也不埋怨经常见不到儿子了。
过了几天,邵云安进宫把王行翼接回家,当然,还有个小太子。
以前邵云安带着太子都是带着他吃,带着他玩,这次把太子接回来,他开始给太子早教了。
背靠帝师府和岑府,邵云安把他的要求一说,不缺人给他画儿童绘本。
就水墨山水画那种绘本,还能培养太子的国画审美。
邵云安努力回想他当初带侄子侄女的时候是怎么给他们讲故事的,他就怎么给太子和儿子讲故事。
当然,王行翼现在还不是喜欢听故事的时候,邵云安就拿磨牙棒和玩具让他能乖乖坐在一边听。
虽然听到最后王行翼大多时候都是听睡了,但不妨碍太子看绘本看得津津有味的。
君后不仅默许了邵云安教导太子,反而还十分支持。
而王石井这边则在准备回忠勇村的事宜了,今年的茶和葡萄酒不能再断档了,三个孩子也该回去看看自家的祠堂。
太子刚从虎行关回来,这回邵云安就不带太子回忠勇村了,君后也没提。
当然,太子到时候该怎么哄就是君后要头疼的事了。
三月下旬,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王青、王璟妍、王行翼和虎哥、小金乘船返回忠勇村,大金留在宫中守护太子。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王行翼是住在宫里的。
清晨宫门开的时候,邵云安进宫把还在睡着的儿子抱走了,同样还在睡着的太子没发现“弟弟”不见了。
国公府的车队向顺宁港码头驶去,早上醒来没找到王行翼的太子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