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洛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钢针，死死钉在颜硕脸上。二十年的隐忍在这一刻裂开细缝，积压的怒火顺着眼神往外冒，烧得颜硕浑身发僵。
“颜硕，”池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你还真是墙头草随风倒啊。连你也敢对我叫嚣？”
颜硕被他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三步，后腰撞在舞台边缘的栏杆上，疼得龇牙咧嘴。他跟在池洛身边二十多年，太清楚这眼神意味着什么——每次池洛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人要倒霉。
“我……我……”颜硕舌头打了结，刚才被酒精点燃的勇气瞬间熄灭。
“你忘了？”池洛向前逼近一步，字字诛心，“当年你在三中被校霸堵在厕所里打，是谁冲进粪水横流的隔间，替你挡了三刀？”
“你忘了这些年我给你安排了多少工作？从仓库管理员到分公司副总，哪次不是我替你擦屁股？上次你挪用公款去赌，是谁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
“你四次结婚，彩礼一次比一次高，婚房从两居室换成大平层，哪次不是我出钱出力？就凭你们颜家那点家底，你现在怕是还在城中村租房子打光棍！”
每句话都像耳光，狠狠抽在颜硕脸上。他的脸从红变紫，再从青转白，最后缩着脖子躲到颜母身后，像只被打怕了的鹌鹑。
台下的议论声浪越来越大。谁都没想到，颜家这棵摇钱树，竟是靠池洛二十年的浇灌才长起来的。
“还有你妈，”池洛的目光突然转向颜母，嘴角勾起抹嘲讽，“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一把年纪了还嫁人四次。”
“你敢骂我妈！”颜硕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猛地从颜母身后窜出来。他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唯独对这个改嫁四次的妈孝顺得近乎愚孝。
“弟！”颜悦厉声喝止，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协议已经签了，池洛净身出户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节外生枝。
颜硕被姐姐拽着胳膊，依旧梗着脖子瞪池洛，唾沫星子喷了一地：“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妈！有种冲我来！”
“冲你来？”池洛冷笑一声，“就凭你？”
“池洛，你少在这儿卖惨！”颜悦把颜硕往后一拉，挡在他身前，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给我弟买房买车，孝敬我妈，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谁让你当年死皮赖脸要娶我？这点付出就想邀功？”
她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继承协议，纸页在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没了池氏集团的一分钱股份，名下的房产股权全转到小宴名下了。你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净身出户！”
“对！净身出户！”颜硕从姐姐身后探出头，色厉内荏地附和，“别在这儿拖延时间，赶紧签字离婚！”
池洛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一脸茫然的池宴身上，突然笑了：“我还有儿子。他是池家的长孙，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净身出户吧？”
“哈哈哈哈！”颜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扶着沈欣悦的肩膀才站稳，指着池宴的鼻子，“儿子？你说的是这个儿子？”
她走到池宴面前，左手牵起他的手，右手朝顾川伸过去。顾川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像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小宴，”颜悦的声音温柔得发腻，“跟你这个所谓的父亲说，你会让他净身出户吗？”
池宴往前一步，胸膛挺得老高。他看着池洛，眼神里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我的亲生父亲，是顾叔叔！”池宴猛地转身，张开双臂抱住顾川，声音哽咽却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爸！”
顾川拍着他的背，眼眶泛红，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孩子，爸爸终于能认你了！”
两人相拥的画面刺得人眼睛疼。台上的三人得意地看着池洛，像在欣赏困兽最后的挣扎。颜悦甚至掏出手机，对着这“父子相认”的场面拍了起来，准备发朋友圈炫耀。
台下彻底炸了锅。
“卧槽！池宴居然是顾川的儿子？！”
“那池洛岂不是养了二十年的野种？”
“太离谱了！把家产传给野种，自己净身出户？这是疯了吧！”
“你们看池洛的表情……他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沈欣悦站在台上，突然觉得手脚冰凉。她费尽心机嫁的“太子爷”，原来从根上就是个赝品。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
池洛看着相拥的“父子”，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你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池宴被他笑得浑身发毛，积压多年的怨气彻底爆发，“姓池的，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为了继承你的财产，我一天都不想跟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指着池洛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一地：“每次喊你‘爸’，我都觉得是奇耻大辱！你以为我愿意看你那张死人脸？要不是我妈拦着，我早把你赶出池家了！”
“说得好！”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的得意藏不住，“以后不用再忍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父亲，池氏集团……不，以后该叫顾氏集团了，由我们父子俩联手打理！”
“川哥威武！”颜硕第一个跳出来鼓掌，活像刚认了新主子的狗。
颜母也跟着煽风点火，对着台下喊道：“大家都听到了！只有顾川这样的豪杰，才配当我颜家的女婿！池洛这种连儿子都养不熟的窝囊废，活该滚蛋！”
她这话刚说完，就对上顾川投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毫不掩饰的嫌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颜母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
“姐夫放心，”颜硕没注意到这细节，谄媚地凑到顾川身边，“以后公司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找我！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颜悦走到顾川另一侧，三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洛，“不像某些人，马上就要变成净身出户的小丑了。”
“小丑”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带着股猫捉老鼠的戏谑。
池洛站在舞台中央，孤零零的身影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萧索。他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台上的得意。
台下张奕端着酒杯，看着这场闹剧，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你们自以为的阖家团圆，却不知道等待你们的，可能是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