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红药的话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空气之中，漾起一圈圈悄无声息的波纹。纪空青站在她对面，垂眸浅笑，那笑意好似微风轻拂湖面，既不搅乱湖水，也不撼动湖岸。
“你觉得像，它便更像了。”
这句话从他口中滑落，语气轻飘得如同玩笑，然而却无人能笑得出来。
他们刚刚从一场死局中艰难爬出，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脖颈潺潺流下，浸湿了衣领。虞红药的灾厄之刃仍在微微颤动，刀尖滴落一滴暗红的液体，在地上溅出一朵焦黑的小花。
“走。”纪空青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背影拉得修长，“别让恐惧绊住你的脚步。”
几人默默跟上，踏入那条幽深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肉的气味，宛如某种古老生物吐出的最后一口浊气。
脚下踩碎的是齿轮残片，每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咔哒声，仿佛整条道路都在随着他们的步伐呼吸。
大约走了三百米，前方豁然开阔起来。
一座巨大的石厅在众人眼前铺展，四壁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微光在符文间游移闪烁，好似被困住的萤火虫。石厅正中央矗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仿佛被岁月啃噬得只剩下一个剪影。
“这就是……因果回廊？”苏尘皱起眉头，声音压得极低。
“是入口。”纪空青走上前去，伸手触碰那些符文。指尖刚一碰到，一阵刺痛便直冲脑门，就像有人用针狠狠扎进了神经。
【警告：进入‘因果回廊’将导致部分记忆紊乱】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机械。
“老板，你脸色不太好。”李虎留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没事。”纪空青收回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就是有点痒。”
他并未说谎。
那种感觉，的确是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啃噬他的记忆，撕扯着某些片段。但他早已习以为常——毕竟，高利贷从来不会免费出借。
“准备好了吗？”他回头问道。
虞红药紧紧握住灾厄之刃，眼神坚定得如同钉子钉在地上；李虎紧握斧头，尽管紧张却并未退缩；苏尘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他低声说道。
“哪一次是对劲的呢？”纪空青反问道。
一句话，说得几人嘴角微微抽搐，权当是笑了。
然而，笑声还未落地，便戛然而止。
因为那座雕像，突然动了起来。
并非崩塌，也不是幻觉，而是缓缓抬起手臂，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靠！”李虎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这玩意儿是活的？”
“它一直都活着。”纪空青凝视着它，“只是我们太过喧闹。”
那轮廓睁开双眼，是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没有一丝光亮，也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它张开嘴巴，声音沙哑，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你们……来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众人胸口。
“你是谁？”纪空青向前迈了一步，声音沉稳平静。
“我是谁？”那声音重复了一遍，接着冷笑一声，“我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神秘力量的源头？”纪空青眯起眼睛。
“是你们的债主。”它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老板……”虞红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家伙……好像能够读取我们的心思。”
“不止如此。”纪空青低声回应道，“它知晓我们正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们会来。”
“什么意思？”苏尘皱起眉头。
“意思就是。”纪空青目光一冷，“有人设下了一个局，等着我们一步步踏入其中。”
“是谁？”李虎忍不住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纪空青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符文，“但我们可以问问这位老朋友。”
他猛然挥手，符文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那轮廓！
然而，就在金光即将命中的瞬间，那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它出现在纪空青的身后！
“小心！”虞红药大声呼喊。
纪空青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左肩被那只手掌擦过，一股寒意瞬间穿透骨头。
他低头一看，肩上的衣服已经焦黑，皮肤上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纹路，宛如契约符号。
“这是……因果印记？”他心中一惊。
“没错。”那声音再次响起，“你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我从未向你借过钱。”纪空青冷冷说道。
“你借了。”那身影缓缓逼近，“你用别人的命格碎片，换来了如今的力量。”
纪空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
这并非什么神秘力量的源头，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或许是天道本身，又或许是某个远古因果律武器的意志。
“所以你是来讨债的？”他冷笑一声，“那你得排队。”
“我无需排队。”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他耳边低语，“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在为我效劳。”
“什么意思？”纪空青猛地转过头，却发现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墙壁上的符文纷纷亮起，宛如被唤醒的野兽。
“不好！”苏尘惊叫道，“这是……空间折叠？”
“所有人聚到一起！”纪空青大声喊道。
然而，话音未落，虞红药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她整个人迅速下沉！
“红药！”纪空青伸手去抓，只抓住了一片衣角。
“老板！我看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李虎和苏尘也被突如其来的气流卷入了不同的方向。
“分开行动！”纪空青咬牙下令，“记住，别轻易动用命格碎片！”
他话音刚落，自己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了黑暗裂缝之中。
最后一刻，他听见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以为你在放贷，实则你才是最大的借款人。”
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他坠入了一个寂静到极点的空间。
唯有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
而在他面前，一张熟悉的契约书缓缓展开。
上面写着一行字：
【贷款申请已受理】
【借款人：纪空青】
【贷款金额：未知】
【还款方式：以命格为抵押】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契约边缘，忽然——
一只苍白的手从纸面伸了出来，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