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村里夯实的土路往食堂方向走。
周卫国还在给刘建业和马向田介绍,村里打算明年开春在东面山坡再开一片田的计划,王水利听得认真,不时插嘴问些土壤和引水的问题。
刚绕过村里那棵大槐树,胡力远远就看到食堂那边不像往常开饭前那样,反而是乌泱泱围着一圈人,隐隐还有哭喊和争吵声传来。
他的视力远超常人,目光瞬间穿透人群,清晰地看到了人群中间的场景。
只见小草正被一个瘦小干瘪、缩着脖子的男人死死拉扯着胳膊,正是钱寡妇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刘蔫巴。
旁边,王梅正叉着腰,手指几乎要戳到昨晚在食堂里见过的那个钱寡妇脸上,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还有小孩受到惊吓的哭声,夹杂在乡亲们愤怒的指责声中,场面显得很是混乱。
胡力的眉头顿时就紧紧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先私下问问小草自己的意愿和处境,再决定如何处置钱寡妇和她这个无赖儿子。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时候,外人的强行介入未必能真正帮到受害者。
没想到,这母子俩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他刚想快走两步,让周卫国先带刘建业和马向田他们去自己院里喝杯茶,先支开他们,把这边的混乱场面处理一下再过去吃饭。
没想到,他话还没出口,刘建业和马向田他们已经先一步停下了脚步。
马向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食堂门口的方向,沉声道。
“周村长,前面怎么回事?看着不对劲啊!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可别出啥乱子!”
刘建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显然也看到了那边的混乱,点了点头。
“老马说得对,听这动静,咱们得赶紧过去看看,别真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其实,昨晚在食堂,马向田和刘建业就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马向田当时就留了心,就让随行的工作人员借着闲聊的机会,找村里的人打听了一下情况。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听完下面人的回报,马向田这个军人出身、性子刚直的火爆脾气差点没当场拍桌子!
他当书记这么多年,对这种欺压儿媳、重男轻女、甚至逼着儿媳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恶婆婆行径没少听到,每次听到都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昨晚还是刘建业在一旁好说歹说,劝他情况未明,先不要贸然插手,等了解清楚再说,才勉强把他安抚住。
没想到,这才隔了一夜,就又撞上这一幕!
马向田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钱寡妇和她儿子想干嘛,无非是看到胡力带来这么多粮食和猪肉,以小草生了两个女儿,想继续拿捏她,逼她要好处。
作为公社书记,看到自己治下居然有这种恶行,他顿时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一巴掌!
尤其这还是当着胡力的面,更让他觉得无比丢脸和愤怒!
这母子俩,简直就是在打他马向田的脸!
“走!过去看看!”
马向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地就朝人群走去。
周卫国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赶紧跟上。
胡力眼神微冷,默不作声地随着人群快步向前。
一行人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赶到了食堂门口。
围观的村民看到周村长和几位领导过来了,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周卫国挤进人群中心,看到眼前景象,气得脸色铁青,怒吼一声。
“钱寡妇!刘蔫巴!你俩这是要干嘛?!无法无天了是吧?!”
听到周卫国的怒吼,正死死拽着小草胳膊的刘蔫巴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
反而是一副混不吝的无赖相,缩着脖子,歪着嘴道。
“周村长,您这大呼小叫的干啥?没啥大事,我这就是叫我媳妇回家。”
“咋的,这也不行啊?”
钱寡妇这时把叉腰的手放了下来,但气势不减,三角眼一翻,声音又尖又利。
“就是!周村长,还有各位老少爷们儿,你们都瞅瞅,这算咋回事啊?”
“这是我们老刘家的家事!我叫我儿媳妇回家,天经地义!”
“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是想干嘛?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时,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的李狗剩猛地站出来。
“我呸!你个黑心肝烂肠子的老虔婆!还家事?!”
他指着钱寡妇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管这叫家事?你们娘俩让小草要粮要肉,都把我闺女都欺负成啥样了?!啊?!”
“真当她娘家没人了是吧?!今天你俩要是再敢动小草一根手指头,我跟你们拼了!”
“李狗剩!你骂谁老虔婆呢?!”
钱寡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唾沫星子乱飞。
“要粮要肉咋啦?嫁到我们老刘家,那就是我们老刘家的人!她自己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把我娘俩丢家里不管?”
“我告诉你,她生是我们刘家人,死是我们刘家鬼!我当婆婆的还不能享享清福了?!”
“你自己看看她,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们老刘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你说啥?!我撕烂你的嘴!”
一个带着哭腔的、略显虚弱的女声响起,随着话音,只见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从李狗剩身后冲了出来,正是小草的母亲。
她虽然瘦弱,但此时护女心切,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张着手就要去抓钱寡妇的脸。
“哎呀妈呀!打人啦!李家的疯婆子要杀人啦!”
钱寡妇怪叫一声,仗着自己比小草妈壮实一些,不但不躲,反而伸着手要去揪对方的头发。
旁边几个村民眼看两人真要扭打在一起,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她们拉开。
主要是担心瘦弱的小草妈吃亏。
“妈!妈!你别这样!求求你了!别打了!”
一直被吓得瑟瑟发抖、低声啜泣的小草,这会看到母亲为了自己和婆婆厮打,终于崩溃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一手一个紧紧拉着自己的女儿,大的那个约莫七岁,小的才三岁左右,两个丫头也被这场面吓得哇哇大哭。
小草领着两个哭成泪人的女儿,死死拉住自己母亲的胳膊,生怕她再冲上去。
母女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场面凄惨无比。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人群外围,焦急地看着这一切的小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看到刚刚赶到的胡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胡力的胳膊,泣不成声地哀求道。
“胡力哥!胡力哥!你快管管吧!我姐…我姐她快活不下去了啊!”
“她…她浑身就…就没一块好肉啊!都是那刘蔫巴打的,还有那老妖婆掐的…呜呜…我姐命咋就这么苦啊……”
钱寡妇刚被村民拉开,正整理着被扯乱的衣服头发,一听小花这话,立刻又跳了起来,指着小花。
“小花!你个小蹄子胡咧咧啥呢?!什么叫你姐活不下去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哼!一个妇道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背地里还不知…”
“闭嘴!!!”
钱寡妇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响起,震得所有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只见马向田脸色铁青,胸脯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着,他几步就跨到钱寡妇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起脚,毫不留情地一脚就踹在了钱寡妇的肚子上!
“哎呦!”
钱寡妇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被踹得向后踉跄几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又滚了两圈才停下。
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
“打人啦!杀人啦!书记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啊...”
还没等她嚎完,一个黑影带着风声,“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她身上,把她后面的哭嚎硬生生给砸回了肚子里!
众人定睛一看,那砸在钱寡妇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儿子刘蔫巴!
原来,就在马向田踹翻钱寡妇的同时,胡力也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小花身边的胡力已经出现在了刘蔫巴身侧。
刘蔫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侧面传来,然后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奔跑的野牛撞到一样。
随后双脚离地,腾空飞起了四五米远,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妈钱寡妇的身上!
“呕…”
刘蔫巴被这一撞一砸,差点背过气去,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然而,这还没完。
胡力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快走几步,来到叠在一起的母子俩跟前,抬起脚,对着刚从母亲身上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的刘蔫巴的肚子,又是狠狠踢了一脚!
“嗬…嗬…”
刘蔫巴遭到这重击,眼珠子瞬间凸了出来,捂着肚子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惨叫。
只能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嗬嗬”声,苦水和胃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往外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马向田踹人到胡力踢飞刘蔫巴再补一脚,不过是在短短几秒钟之内。
刘建业、王水利,以及他们的随行人员,全都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他们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很是清秀的胡力,动起手来竟然如此…暴力!
而且,刚刚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刘蔫巴再怎么瘦小,也是个成年男人,居然被胡力看似随意的一脚踢飞出去四五米远?
看胡力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还没用全力?
可他们哪里知道,胡力其实已经收了极大的力道,否则,以他真正的力量,这一脚下去,能直接把刘蔫巴的胸腔骨架踢得粉碎,当场毙命!
胡力好像没看到刘建业他们惊骇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稍大而微微起皱的裤腿,然后慢条斯理地蹲下身,蹲在还在痛苦呻吟、蜷缩成一团的刘蔫巴面前。
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刘蔫巴因为痛苦扭曲的脸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直接穿透了刘蔫巴的恐惧。
“说说吧,你们…有多少人?”
顿了顿,胡力的目光转向被刘蔫巴压在身下的钱寡妇,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她的层层伪装。
“可以啊,藏得够深的哈,不过我很奇怪,你给了这家伙什么好处?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给你当儿子?”
“还有,我更奇怪,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你?”
钱寡妇和刘蔫巴听到胡力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两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胡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周围的人群,包括周卫国、李狗剩一家、王梅,以及所有村民,甚至刘建业和马向田,都被胡力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周卫国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可能,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小力,你…你这话是啥意思?”
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声音都有些发颤地看着胡力。
“你…你是说…这钱寡妇…她…她其实是…是…”
胡力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冷冷地锁定在面如死灰的钱寡妇和抖如筛糠的刘蔫巴身上,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没错,周叔猜的没错,刘主任,马书记...”
他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又回到地上那对母子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钱寡妇,我百分百确定,是个倭国人。”
“什么?!”
“倭…倭国人?!”
“这…这咋可能?!”
……
胡力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食堂门口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现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