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地面的冷硬透过膝盖往骨髓里钻，苏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顾清欢最后那句\"咖啡要趁热喝\"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他甚至能清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端着马克杯的指尖泛着青白——那是总把咖啡放凉的人才有的温度。
\"看！\"
沙粒摩擦的声响突然炸开，苏牧猛地抬头。
墙角那团本应消散的量子碎片正在重组，却没凝成张勇的轮廓。
深褐色沙粒悬浮成直径两米的圆盘，刀枪剑戟的反光在沙面游走，微缩的古代战场在他瞳孔里无限放大——是巨鹿之战的阵型，是长平古垒的残垣，是赵刚最擅长推演的三十六种灭国战图。
\"系统用死亡熵值喂养的永生悖论，就像用墓碑搭建通天塔！\"沙哑的男声裹着沙粒撞进意识，苏牧这才发现沙盘边缘浮着半张人脸，眼尾的刀疤正随着沙粒重组而扭曲——正是赵刚左脸那道跟了他二十年的旧伤。
\"赵刚？\"苏牧踉跄着爬起来，指尖几乎要碰到沙盘。
轮回眼自动展开解析，却只触到一层模糊的量子屏障，\"你不是...\"
\"死了？\"沙盘中的战旗突然倒卷，长平古垒的微缩城墙轰然崩塌，赵刚的半张脸被血沙染成赤褐，\"我这种觉醒者的意识，哪有那么容易被系统抹干净？
刚才顾清欢的量子化，根本是系统在抽取她的熵值——每个'死亡'的实验体，都会变成滋养永生程序的肥料！\"
熵值。
这个词像根细针扎进苏牧太阳穴。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检测到的异常数据：每次平行宇宙坍缩时，量子纠缠态的熵值都会诡异地增加0.03%。
当时以为是仪器误差，现在想来...
\"所以顾清欢...\"
\"她的数据流不是消散，是被系统抽走了！\"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沙盘里的战鼓开始轰鸣，\"苏牧，你手里那把青铜剑——\"
话音未落，苏牧后颈的轮回眼突然灼烧。
他下意识摸向身侧，影主那把本该没入法则裂隙的青铜剑，不知何时回到了他掌心。
剑身上的暗金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在呼应某种古老的共鸣。
\"法则具现。\"苏牧喉间溢出低吟。
轮回眼进化后的能力突然在意识里翻涌，他想起顾清欢消散前说的\"观测者悖论\"——要同时成为观测者和被观测者，或许这把剑就是钥匙。
当他将意识注入剑刃的瞬间，整间实验室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青铜剑表面浮起细密的金色电弧，那些原本晦涩的法则代码化作流动的光带，顺着他的手臂往轮回眼里钻。
痛，从眼球深处炸开，苏牧咬得牙龈渗血，却看见剑身上浮现出一行行二进制代码：【永生程序需持续吸收死亡熵值】【当前储备量：97.3%】【新宇宙启动倒计时：00:05:00】
\"新宇宙的永生需要旧宇宙的死亡熵值？\"苏牧脱口而出。
回应他的是影主的冷笑。
那道虚影不知何时从法则裂隙里钻了出来，半张脸还沾着法则碎片的幽蓝，\"聪明的小家伙，终于看懂游戏规则了？
等我收集够百分之一百的熵值，就能创造真正的永生宇宙——\"
\"去你妈的永生！\"苏牧挥剑刺向虚影。
剑尖触到影主的瞬间，无数二进制数据如暴雨倾盆，其中一串亮红色的代码格外刺眼：【顾清欢·核心代码·覆盖进度：32%】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后腰突然传来极大的推力。
苏牧被狠狠按进满地的量子尘埃里，鼻尖撞在金属地面上，腥甜的血立刻漫开。
抬头的瞬间，他看见顾清欢的身影——不，是镜像般的躯体，正挡在他和影主之间。
她脖颈的青铜锁链泛着刺目的红光，暗金纹路从锁链缝隙里渗出来，像流淌的岩浆。
\"你的轮回眼还没准备好直视法则本身！\"顾清欢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一个是她熟悉的清冽，另一个却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她的左手按在苏牧后颈，轮回眼的灼烧感竟被压下几分，\"系统在复制我的代码，这具躯体是量子残留的镜像...但锁链...\"
她的话被锁链崩解的脆响打断。
苏牧看见青铜锁链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每道裂纹里都涌出银色的数据流，那是系统在强行抹除她的存在痕迹。
他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触到一片温热的实体——不是之前冰冷的数据流，是真正的体温。
\"清欢？\"他的声音在发抖。
顾清欢低头看他，眼尾的泪痣随着数据流忽明忽暗，\"我在法则裂隙里抓住了半缕意识锚点...苏牧，看剑！\"
她的指尖点在青铜剑的剑柄上。
苏牧的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黑暗，等视线恢复，他正站在无限延伸的青铜回廊里。
两侧的墙壁上刻满符文，他认出那是李剑上周在实验室画的悖论公式——那个总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的老教授，此刻正将公式刻在剑柄上，每一笔都带着血。
\"系统根本不是在重启宇宙，而是在无限复制自己的囚笼！\"李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刻下的最后一个符号突然活了，化作一条青铜锁链，与顾清欢脖颈的锁链完美重合，\"这锁链是初代观测者的枷锁，所谓的永生程序...是用我们的意识给系统造监狱！\"
\"轰——\"
剧烈的震动将苏牧的意识拽回现实。
他看见影主的手穿透了顾清欢的镜像躯体，正掐住他的咽喉。
青铜剑不知何时被影主夺了过去，剑刃上漂浮着无数光点，那是正在被格式化的平行世界：有古代剑客的剑冢在崩塌，有星际舰长的战舰在爆炸，有末法修士的丹田在碎裂...最中央的，是顾清欢的核心代码界面，【覆盖进度】已经跳到了87%。
\"现在后悔太晚了。\"影主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愉悦，\"等新宇宙诞生，你们都会以'永生'的形式活着——\"
\"去你的永生！\"苏牧吼出声。
轮回眼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他能清晰看见影主指尖的数据流漏洞，那是刚才顾清欢用镜像躯体撞出来的破绽。
他猛地抓住影主手腕，将最后一丝意识注入青铜剑，\"清欢说过，观测者要同时成为被观测者...那就让你看看，被观测的系统是什么样子！\"
剑身上的二进制暴雨突然逆转方向，朝影主的虚影涌去。
影主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想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数据流正被青铜剑疯狂吸收。
顾清欢的镜像躯体开始消散，她最后在苏牧耳边说：\"咖啡...这次要趁热...\"
苏牧攥紧青铜剑，看着顾清欢的代码进度条停在了99%。
就在这时，墙角的沙盘突然剧烈震动。
赵刚的半张脸开始模糊，沙粒间渗出黑色的裂痕，像有什么东西在从内部撕裂这团量子残留。
\"苏牧！\"赵刚的声音带着破音，\"张勇的量子躯体...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沙盘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苏牧转头的瞬间，看见最后几粒沙粒坠入黑暗，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量子碎片崩解时特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