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宋煜珅的房间只亮着一盏台灯。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两侧。他点开昨天海洋馆之行的文件夹，187张照片整齐排列着——这个数字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第一张是五人组的合影，林小雨非要站在企鹅雕塑前拍的。宋煜珅的视线却落在角落的许莳夕身上，她正侧头和苏雨卿说话，嘴角微微上扬，阳光透过玻璃水幕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他双击放大，截图，保存到另一个名为《S.x.》的加密文件夹。
第二张是北极熊馆。画面中央是周沐阳搞怪地模仿北极熊姿势，但宋煜珅记得的是当时许莳夕说的话。她指着那只孤独徘徊的北极熊，小声说：“它走路的节奏好像你解题时转笔的频率。”这句话让他转笔的手停顿了整整五分钟。
往下翻，照片渐渐变得不同。镜头不再对准所有人，而是有了明确的主角——许莳夕在水母馆的侧脸。成千上万只发光水母在背景中漂浮，她的轮廓被蓝色的灯光勾勒，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微微张开的嘴唇泛着水光。
宋煜珅不记得自己按下过快门，但此刻他无比感激那个本能般的动作。他轻轻触碰屏幕，仿佛能穿过冰冷的液晶屏，碰到那个被定格在光影中的女孩。
下一张更隐秘——许莳夕在喂海豚时大笑的瞬间。她平时总是抿嘴笑，那是宋煜珅第一次看到她毫无保留地露出牙齿，眼角挤出小小的纹路，一缕头发被水花打湿贴在脸颊。当时他站在三米外的栏杆边，假装在拍海豚，镜头却诚实地偏向了她。
“咔嚓。”
房门外的脚步声让宋煜珅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煜珅，还没睡？”
“马上。”他声音平静，耳根却发烫，仿佛那些藏在文件夹里的心事会被一眼看穿。
等脚步声远去，他重新打开电脑，点开那个加密文件夹。《S.x.》里不仅有今天的照片，还有更早的、更隐秘的记录——运动会上许莳夕给他递水时沾着草屑的裙角；图书馆里她睡着后压在书上留下的脸颊红印；去年初雪时她用手指在车窗上画的小太阳。
这些照片按照日期排列，最早的一张要追溯到很早之前。那时候许莳夕穿着可爱的考拉外套，可爱极了。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匆忙间用手机偷拍的，但她的笑容清晰得刺眼。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密码。宋煜珅打开手机相册，将今天拍得最好的那张许莳夕设置成锁屏——她站在海底隧道里，仰头看着游过的鳐鱼，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睡了吗？我刚整理完今天的生物笔记，发现你有个地方记错了…】
宋煜珅看着锁屏上她的笑脸，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回复。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又归于平静，接着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最终，许莳夕先发来一条：【算了，明天当面跟你说。晚安。】
宋煜珅深吸一口气，回复：【好，晚安】。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片刻，又补了一个【明天见】。
他关上电脑，躺在床上，雨声变得清晰起来。黑暗中，他想起今天在鲨鱼馆的情景——当那条巨大的鲸鲨从头顶游过时，许莳夕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她的手指只停留了两秒钟就慌忙松开，但那触感却像烙印般留在他的皮肤上。
还有在极地馆，她恶作剧地把冰凉的手指贴在他后颈，看他惊得跳起来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那一刻，宋煜珅希望时间能静止，或者至少走得慢一些，让他能记住她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
雨声渐密，宋煜珅翻身打开床头柜，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小物件——一张电影票据（去年冬天《星际穿越》重映）、半块心形橡皮（许莳夕高二时借给他再没要回去）、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她某次随手夹在他书里的）……
最下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是许莳夕高二时传给他的小条：【下课去小卖部吗？我请你喝奶茶！】。纸条已经泛黄，边缘因为反复展开而变得柔软。
宋煜珅将纸条小心地放回铁盒，关灯躺下。黑暗中，他想起今天离开海洋馆时，许莳夕在纪念品商店拿起一个水母钥匙扣看了很久又放下的样子。明天，他想，明天要找个借口早点到学校，去那家海洋馆的线上商店看看那个钥匙扣还有没有货。
雨声渐渐模糊了他的意识。入睡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或许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把《S.x.》文件夹展示给她看，告诉她这些镜头后的目光，已经追随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