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曲的话语，如同九天神雷，轰击在朱世凡与红河的心神之上。
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震惊。
朱世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问道：“云曲道友，你所言……依据何在？”
他虽从东安观神算仙姑偶尔的只言片语中猜到自身不凡，隐约触摸到轮回之秘，但像今日这般被直接、肯定地揭破老底，仍是破天荒头一遭。
云曲神色肃然，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在下专修一种极为罕见的灵根——‘六道灵根’，一生皆浸淫于轮回之道，窥探生死界限。所见虽非全貌，但灵根感应，轮回印记，做不得假。”
他转向脸色苍白的红河，语气带着些许歉意：“红河仙子，切勿见怪。我仅是依仗灵根所见直述。在那仙界之时，你或许是朱城主的贴身书童，抑或是近身奴婢……总之，必是曾常伴其左右、极为亲近信赖之人。”
按照云曲所言，朱世凡自仙界坠落这方人间，至今已是第九世轮回。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上缠绕着极重的“杀业”。
尽管这一世所造杀业或许不算多，但前八世累积的煞气与因果却并未消散，如影随形，深深烙印于其神魂本源之中。
红河闻言，心口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她强忍着绞痛问道：“那……朱城主他，昔日究竟是因何缘由，被从仙界贬下凡尘？”
云曲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莫测高深：“仙界之事，迷雾重重，我所见更为模糊。大抵……是触犯了天条，抑或是开罪了某位了不得的仙家大能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仙界旧事我只能窥见模糊轮廓，反倒是在这人间发生的种种，我看得更为清晰些。”
朱世凡笑了笑，似乎想冲淡这凝重的气氛，转而问道：“那红河仙子如今又是凡尘第几世呢？”
云曲故作神秘地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朱世凡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对着红河调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红河至今仍保有这般天仙下凡的绝美姿容。瞧我，历经九世磋磨，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平凡俗人了。”
红河被他逗得微微抿嘴一笑，冲淡了些许心头的阴霾。
朱世凡收敛笑容，思索片刻，问道：“云曲道友，这纠缠不休的累世杀业，可有化解清除之法？”
“有。”云曲回答得十分肯定，“据说在那乌桃国的皇家秘境之中，存在一汪奇异‘净世灵泉’，或有洗练神魂、化解宿业之奇效。”
他话锋一转，面露遗憾：“那秘境每隔百年才开启一次，且下一次即将开启。只可惜历来只对乌桃国皇室成员以及其麾下核心城主府的修士开放，外人绝难进入。”
朱世凡听罢，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地将“乌桃国”、“皇家秘境”、“涤罪灵泉”这几个词在心中反复咀嚼。
就在这时——
轰隆！！！
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恐怖至极的雷鸣！那雷声沉闷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仿佛苍天震怒！
紧接着，无数粗如儿臂的紫色电蛇撕破云层，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雷网。
煌煌天威压得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神魂战栗！
朱世凡与红河亦感心头一窒，一股无形的恐惧顺着脊椎蔓延。
“呃啊——！！”
几乎是同时，云曲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猛地双手抱头栽倒在地！
他的双眼、双耳、口鼻之中，竟同时溢出汩汩鲜血，模样凄惨可怖，仿佛真的因窥探天机、泄露禁忌而遭到了冥冥中的天谴反噬！
“云曲！”
朱世凡大惊失色，一步踏前将其扶起，迅速渡入一股精纯灵力稳住其心脉，疾声道，“别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也万万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言！”
云曲浑身抽搐，满面血污，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艰难地点了点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朱世凡心绪纷乱如麻，种种惊世秘闻与可怖天谴交织心头，令他烦躁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些纷杂念头压下，决定暂且抛诸脑后。
是夜，他于炎阳山大摆宴席，邀请南山宗诸位同门，以及交好的涂家庄、安和商会、炎阳宗等势力，连同鲁二庄主，一同庆贺自己获任城主。
宴上，灵果佳肴琳琅满目。
鲁二庄主与涂屈庄主这两位世家之主言谈甚欢，格外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涂屈更是直言，过两年必要亲赴道林国鲁家拜访。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朱世凡大手一挥，取出了数坛从香罗大陆带回的珍品——“醉生梦死”酒！
酒液甫一入喉，不过片刻功夫，宴席之上已是东倒西歪，无论是元婴修士还是金丹弟子，皆被放倒，酣醉沉沉睡去。
就连朱世凡本人，也有了七八分醉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响着云曲的话语——九世轮回、累世杀业、仙界贬谪……以及，红河与前世的自己。
烦恼、愧疚、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他带着浓重的醉意，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同样面泛桃红、眼波迷离的红河身边。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了红河柔软的肩头，将带着酒气的声音含混不清：
“红河……是我，一定是我……连累了你……当初在天界，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下了泼天大祸……才累得你跟着我一同被贬下这凡间，受这轮回之苦……”
红河虽也醉意朦胧，却仍下意识地轻轻摇头：“不……不是的……我……我觉得在凡间，活得……也还不错……”
夜静如水，思绪万千，随风飘荡。
朱世凡忽然猛地抬起头，醉眼之中却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执拗。
他忽然发觉自己其实很在意。
“既然云曲不知天上事，那我便去问天上人！”
“明日一早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