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和索菲亚都沉默了。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属于“人类”这种生物的,情感的复杂与沉重。
馆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它看透了‘故事’背后的‘动机’。”
陈明走到胖虎身边,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知道,“说书人”的这份“品鉴”,对胖虎来说,是残忍的,也是一种解脱。
它没有像上次一样,在“菜”上画点什么。
因为它知道,这道菜,这道充满了“疼”的菜,它本身就是完整的。任何的涂改,都是一种亵渎。
它只是告诉厨师:你的菜我吃懂了,但你的人生,不该只有这一道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说书人”在“品尝”完胖虎的“西红柿炒蛋”后,那块由“评论家”碎片和无数“宇宙错误”构成的本体,忽然开始剧烈地收缩、变形!
它表面的那些疙疙瘩瘩的、丑陋的“错误”附着物,开始像冰雪一样消融。而它内部,那由“完美”和“矛盾”构成的双螺旋结构,正在飞速地重组!
“怎么回事?!”索菲亚发出警报,“它的内部结构正在发生质变!能量读数呈指数级上升!”
“它……它在进化!”阿锦的数据流变成了刺目的红色,“胖虎的‘情感’数据,成为了它的催化剂!它正在试图……为自己,构建一个‘身体’!”
那块丑陋的石头,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被一团刺眼的白光包裹。
光芒散去后,悬浮在“腌制池”中央的,不再是一块石头。
而是一个“人”。
一个由纯粹的光构成的、看不清面容的、模糊的“人形”。
它的身形,像一个少年,安静地悬浮在那里。
然后,它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了“腌制池”之外,那个被馆长称为“宇宙垃圾场”的区域。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薛定谔的枪”,一个多一条边的“超正方体”,还有一团由无数“如果”构成的灰色雾气。
那个稚嫩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饿。”
这一次,只有一个字。
但这个字所蕴含的“食欲”,却让整个零号档案馆,都为之震动。
它不再满足于品尝他们端上来的“菜”。
它要自己,去“点菜”了。
而它的菜单,是整个宇宙的“错误”与“异常”。
“饿。”
这一个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闷雷,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炸响。
它不再是那个懵懂、好奇、需要被引导的新生儿。在品尝了阿锦的“理”与胖虎的“情”之后,它完成了某种惊人的蜕变。它拥有了“身体”的雏形,更重要的是,它拥有了“欲望”的雏形——食欲。
一种最原始、最强大、也最危险的驱动力。
“它要干什么?”胖虎看着那个光之人形,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厨具,仿佛一个老母亲看到了一个饿疯了的孩子正冲向厨房。
“它的目标是‘宇宙的错误’储藏区。”阿锦的分析快如闪电,“它将那些‘逻辑废品’和‘现实bUG’,识别为了‘食材’。它认为……它们可以被‘吃掉’。”
“开什么玩笑!”馆长的水银身躯猛地向前一冲,挡在了陈明等人和“腌制池”之间,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警惕,“那些不是‘食材’!它们是‘毒药’!是宇宙为了维持自身稳定而排出的‘脓疮’!每一个‘错误’都连接着一段不稳定的现实,强行‘消化’它们,就像是试图拔掉一根织入了现实地毯的线头,你不知道另一端会扯出什么东西来!”
馆长的话音未落,那个名为“说书人”的光之人形,已经开始行动了。
它没有离开“腌制池”,只是隔空对着那个多出一条边的“超正方体”伸出了“手”。
一股无形的、基于“概念”层面的引力,瞬间抓住了那个“超正方体”。
“超正方体”开始剧烈挣扎,它每一次翻滚,都会在空间中留下一道尖锐的、不符合物理定律的黑色裂痕,仿佛要将现实撕开一道口子。
“阻止它!”馆长厉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超正方体”被硬生生地从“垃圾场”里拽了出来,拖进了“腌制池”,然后,没入了“说书人”那光芒构成的“身体”之中。
整个过程,就像是人喝水一样,自然而流畅。
“说书人”的身体,在吞噬了“超正方体”后,光芒微微一暗,随即爆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辉。它的身体轮廓,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些,甚至能隐约看到五官的凹陷。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超正-方体”消失的原地,空间并没有恢复平静。那几道黑色的裂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开始扩大、交织,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门”。
门后,是深邃的、无法理解的混沌。从中渗透出的气息,让阿锦的数据流都出现了乱码。
“空间结构被破坏了!”索菲亚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一个通往‘逻辑真空’地带的微型虫洞正在形成!它会吸走周围的一切概念!”
馆长所担心的“扯出线头另一端的东西”,出现了。
“说书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意外。它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自己无意中造成的破坏。
然后,它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它没有去“吃”别的东西,而是对着那个正在形成的虫洞,轻轻地“弹”出了一点光屑。
那点光屑,正是它刚刚“消化”掉的,“超正-方体”的一部分“概念”。
光屑融入了虫洞。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狂暴的、试图吞噬一切的虫洞,在接触到光屑后,瞬间平静了下来。它不再是一个破坏性的裂口,而是被“定义”了。
它的边缘,被“修正”成了那个“超正-方体”多出来的那条“边”的形状。
它变成了一个……有特定形状的、稳定的“钥匙孔”。
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钥匙孔”。
“它……它不是在破坏。”陈明喃喃自语,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它是在……‘烹饪’。”
“烹饪?”胖虎人都傻了,“老板,这叫烹饪?这叫拆家!它把墙拆了,然后用拆下来的砖头,在墙上糊了个狗洞!”
“不。”阿锦的声音响起,他的数据流已经从乱码中恢复,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着推演,“胖虎的比喻在情感上贴切,但在逻辑上是错误的。它不是在‘拆’,它是在‘赋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