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高三下半学期正式开学的第五天，开学测验的成绩发下来。
褚嫣在短短一个假期夜以继日地刷题，此时看着自己提升到班级第五的名次，简直热泪盈眶。
老班也很激动，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拿她树标杆、立典型，左一句笨鸟先飞，右一句天道酬勤。
慎丽在下面小声回怼，“什么鬼，我们嫣嫣哪里笨了？她很聪明的好不好，只是从前不好好念书。”
乔思雯看一眼她的卷子，“你还有心思管别人，要不这学期你跟老师申请下，你去和余悦做同桌吧，说不定还有救。”
余悦这次发挥失常，一贯稳坐班级前三交椅的她这次竟然落在褚嫣后面，分数咬的很紧，但就是那一分的差距，让她落到了第八，险些掉出前十的队伍。
余悦整个人萎靡地趴在桌上，从慎丽和乔思雯的方向看过去，觉得她像一个江郎才尽的老师傅——上个学期还是她带着褚嫣进步，这个学期，她已经没什么能教褚嫣的了。
余悦身上这种旺同桌的体质让乔思雯福至心灵，觉得说不定可以拯救一下慎丽这种万年吊车尾选手。
慎丽却不乐意，“我又不像嫣嫣，立志要考容大，可别折腾我了，我一会儿放学还得去舞室呢。”
乔思雯啐她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褚嫣整理完卷子上全部错题，下意识转向同桌，想要请教。
余悦恹恹地扫一眼她手上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没动作。
“这题我也不会，你去问老师吧。”
褚嫣手中的笔一顿，端详她，故意挑衅，“怎么？你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余悦眼皮微微抽动，气得坐直身子，“我只是这次没发挥好！刚开学，没状态！”
褚嫣哼笑，“嗯，你知道就好。”
余悦一愣，自己先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朝她伸手。
“哪道不会，我看看。”
褚嫣将错题本递过去，一脸得逞的笑。
余悦其实也够呛，自己梳理了半天，才弄通哪一步出错了。
她给她圈画出问题的关键后，面容复杂地盯着她，“你真要考容大？”
褚嫣反问，“我从上学期奋发图强到现在，像在开玩笑嘛？”
余悦怔愣片刻，点点头，“牛逼。祝你百尺竿头，金榜题名。”
褚嫣来了兴趣，“你呢？你想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我没得选，京师大心理学专业，考得上就去念，考不上就二战。”
褚嫣诧异，“什么叫没得选？难道是你家人逼迫的？”
余悦点头，又摇头，“因为我大伯是京师大心理学教授，家人希望我将来跟着他搞科研，我大伯一直是我的偶像，我自己也对心理学有一点兴趣，所以也不算是被谁强迫。”
褚嫣突然就没心思写题了，扔开笔，一把将同桌的肩膀掰正，面朝自己。
“你大伯这么牛？看不出来啊余悦，你们家也是医学世家？”
余悦蹙眉，“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我大伯厉害，我父母就是普通职工，我家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好好，这些不重要，余悦，你念心理学挺好的，你细致又敏感，虽然有时候别扭了点，但我发现你是个很有耐心很懂引导的人，学这行错不了！”
余悦脸颊不知不觉烫热，朝她微微一笑，没说话。
“话说回来，”褚嫣正色，“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
褚嫣看了看四下，压低声音，“是关于我一个朋友……”
……
三天后，褚嫣拿到了一套心理测试题。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余悦比谁都敏锐，看着她手里那套题，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你别太直接，我觉得……不太礼貌，虽然他脾气好，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慎重点。”
再好的朋友之间，突然一个怀疑另一个有心理问题，拿出一套卷子让对方做测试题，好像都有点像玩笑开过头了。
褚嫣其实比余悦更忐忑。
她当然知道这有多伤人。
她比任何人都舍不得伤害谢郁白。
于是，那套测试题就被她藏在了书包深处，她想着酝酿一个合宜的机会，这么一酝酿，一个月又过去了。
三月中旬，全市组织了高三第一次模拟考。
褚嫣每天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背书、刷题，E&Z工作室和共享单车项目两边都很默契，没在这个节骨眼来打扰她。
三月底，一模成绩即将出来的这天，褚嫣中午趴在桌上准备小憩，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爬起来继续写卷子。
坐在靠窗位置的同学突然绕到她身边，小声告诉她，“外面有人找。”
她放轻脚步出去，看到谢郁白倚在白墙上，朝她招手。
“小白，怎么了？”她小跑过去，有点惊喜。
两人每天能在学校见面，但如果是见他的话，好像一天再多几次也不够。
谢郁白拉住她的手腕转身，“跟我来。”
褚嫣不明所以，但也不质疑，乖乖跟着他出了教学楼，发现是去停车场的路。
“小白，我们要出去吗？”
午休五十分钟，她在教室里睡不着，写题的时候翻卷子动静也不敢太大，怕影响同学，所以这个时间段效率很低，不如出去醒醒神。
谢郁白没回答，只是带着她往前走。
黑亮的奔驰e泊在离他们最方便的出口，好像一切早有他安排妥当，她只需要像游戏里的组队玩家那样选择一键跟随。
坐进车里，司机缓踩油门，驶离学校，沿着主干道匀速前进。
褚嫣怀里抱着一个软枕，腰后也被一个软枕托着，汽车开得又平又稳，从车窗望出去，路边一排生出新叶的乔木像一幅画面单调的长卷轴，从窗玻璃上划过。
车厢内空气清甜，她想问谢郁白是不是换了香薰，上下眼皮却已经疯狂打架。
懒得问了。
反正他在身边就好，她就很安心。
“小白，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她的声音又轻又浅，尾音还没落下，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梦乡。
“好。”
少年将她抵在玻璃上的脑袋缓缓拨过来，枕在自己肩上。
“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嫣嫣。”
少女呓语般“嗯”一声，呼吸渐渐归于平缓、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