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寻遍了整座汐月城,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会用全然爱慕的眼神望着她的身影。
与此同时,可莲与一名女子关系亲密的消息,如暗流一般在府邸中传开。
有仆从说,可莲爱上了那名女子,与她私奔远走。
有仆从说,城主深爱着可莲。
还有仆从说……
各式各样的流言,像藤蔓般缠绕上菲娜的耳际。她对那句“城主深爱可莲”嗤之以鼻。
她怎么可能爱阿莲?
那个卑贱的、劣等的吸血鬼;
那个只会睁着干净眼眸凝望她、却从不说话的哑巴;
那个总是毫无保留、任由她汲取鲜血的活祭品。
可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抑制不住地颤抖,胸膛中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他竟敢背叛她!
明明不久前,他才在她掌心写下那个“爱”字。
她要找到他,用锁链缚住他的手脚,将他永远囚禁在这座府邸之中,再也不能离开半步。
然而可莲的失踪毫无痕迹,仿佛他从未在这座城市存在过一般。
菲娜从最初的暴怒,渐渐陷入迷茫。
那一夜,是否只是她的一场幻梦?可莲其实从未对她说过那句话,他真的与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了。
她变得越来越忙碌,情绪也愈发阴晴不定。那些私下议论的仆从,皆遭到严厉的惩罚。
自此,“可莲”二字,成了城主府中不可言说的禁忌。
原本留在汐月城,不过是为了庇护可莲。既然他已离去,她也没有理由继续停留。
菲娜决定返回卡妲城。
那时的她,尚不知晓当初令她失去魔力、身中剧毒的幕后主使,正是自己的父亲。她甚至亲自向他禀明了去意。
一个魔力远超自己的继承者回到家族,意味着他手中的权柄随时可能被她夺走。
那些如此美味、令吸血鬼上瘾,一直被他牢牢掌控的东西,他怎会甘心拱手相让?
于是在她启程的前夜,父亲为她斟了一杯酒。
一杯如可莲鲜血般甘醇的酒,谁能想到,其中竟掺入了能让吸血鬼彻底失去行动力的剧毒。
【菲娜,你太出色了,出色到已经威胁到了我的地位。如果你安心留在汐月城,我本可以……】
父亲叹息着说道,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慈祥长者的面具。
而她那个早已沦为废物的弟弟,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眼中满是怨毒。
“是你害我失去了魔力。”
吸血鬼的弱点,在心脏。
他手中握着一柄淬满剧毒、足以致命的匕首,步步逼近——
菲娜挣扎着想要移动,却只碰倒了那杯毒酒。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酒液泼洒一地,殷红如血。
她想,自己很快也会变得如此,四分五裂,再无生机。
不愿再看那两张令她作呕的嘴脸,她闭上双眼,不甘地等待命运的终结。
就在这时,屋内响起弟弟凄厉的惨叫,一双手将她轻轻抱起,鼻尖随之萦绕起一股熟悉的香气。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魔力气息。
她怔住了,以为这是临死前的幻觉。
但那香气持续侵占着她的感官,太过真实。
她不由自主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凌厉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一双竖立的浅黄瞳孔,以及头顶那对橙色的立耳——一张英俊而陌生的脸。
破碎的红瞳、尖长的耳朵、灰白的皮肤……所有劣等吸血鬼的特征,在他身上都不复存在。
然而,在他颈侧,那个她曾无数次吮吸的位置,赫然印着一朵黄白色的蔷薇。
药性未退,菲娜仍浑身无力。她颤抖地伸出手,扼住他的脖颈。
“……可莲。”
她唤出那个名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收紧手指,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逃离她身边的混血种。
这一刻,他外表所揭示的身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菲娜听见自己从出生起就沉寂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起来,如此清晰,如此震耳。
她爱可莲。她为可莲心动。
于是在被他放下时,她调动起全身残余的力气,贴上他的双唇。
这是一个发泄般的吻。尖利的牙齿轻易刺破柔嫩的唇瓣,鲜血在他们之间流转。
而可莲,依旧如从前一般,任由她掠夺。
待她终于耗尽所有力气,静静躺回地面,他沙哑地唤出她的名字——
【菲娜。】
【菲娜,对不起,我是混血种。】
【菲娜,我接近你,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
……
每一声呼唤后,都比前一句多出几分坦诚。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听他诉说完混血种首领针对她的全部计划。
没有言语,没有回应,她闭着眼,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莲却慌了,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忽然,她睁眼问道:“你说爱我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可莲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离开我,是因为不想继续执行计划伤害我,而不是为了和别的吸血鬼私奔?”
可莲再次点头。
她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心中泛起一丝愉悦。
真奇怪。依她的性子,本该愤怒地杀掉这个胆敢算计她的混血种。
可这该死的心动,影响竟如此之大。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爱她。”
远处很快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他们俩之间的静谧。
父亲派出了大量亲卫搜捕他们。
与执掌家族数百年的家主相比,菲娜的势力还是太过薄弱,她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她知道,如果没有自己这个拖累,以可莲的能力,完全可以逃脱。
其实,她很想拖着他一起下地狱。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却希望他活下去。
这该死的心动啊。
菲娜再一次在心底咒骂。她睁开眼,深深地望着眼前的身影,一个疯狂的念头油然而生。
【可莲。】
她不管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可莲,就只是可莲。
【剖开我的心脏,用它作为你下一次狂化的药剂。】
如果注定要死,她宁愿以这种方式,与令她心动的对象融为一体。
可莲却第一次拒绝了她的命令。无论她如何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他都坚定地摇头。
最终,亲卫还是找到了他们。
她那令鬼作呕的弟弟,看着挡在菲娜身前的混血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姐姐,你竟然和混血种勾结?”
“是又如何?”菲娜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弟弟的脸色愈发阴沉,不再多言,直接下令亲卫动手。
混血种过度使用力量,会逐渐失去理智,提前步入狂化。为了保护她,可莲几乎耗尽了全力。他双眼通红,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杀出重围,抱着她一路狂奔。
他将她安置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转身欲要离开,用自己最后的价值,以自爆为她拼出一条生路。
菲娜恢复了些许力气,伸手拉住他离开的步伐,另一只手则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她愿以胸膛中那颗跳动的心脏,换取他的生机。
这对相爱的吸血鬼与混血种,都在想着牺牲自己,换对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