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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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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叶绿,你不用每天待在我的身边,空闲的时候可以去尕族府看看!

叶绿也只是向我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一般,曾经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我的身边消失不见。偌大的府邸就剩下了形单影只的我,我时常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在广场的中央,回应我的只有那无尽的沉默和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有一天我问叶绿:“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叶绿说道:“我每天都会去尕族府,是你吩咐我闲了的时候去看看的。”

我问道:“族里的事情多吗?”

因为自从谷起死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没有人来找过我,也没有人向我诉说最近族里的事情,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名义上族长。

叶绿回答道:“族里的事情不多,都是一些琐事的事情,大家在一起商议解决,如果有争执不下的时候我自然会禀告你的。”

我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茅草房子的时候,令放把族长之位让给我的第一天吗?”

叶绿回答道:“我记得那一天,你和尕那长老很辛苦,一整天都在忙碌着族里的事情。我明白,那日是他们故意那样的,故意难为你的。”

我没有接着叶绿的话说下去。

叶绿看我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明天开始,我让他们处理族里事务都到滉昉堂来,我们这里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了,我也就不用每天去尕族府了,这样我也可以每天照顾到你。”

我问叶绿:“他们都有谁?”

叶绿回答说:“有严业、止期、原竹、林村和我。”

我听到原竹的时候,突然想到令放死的时候,让原竹交给我的一个盒子。然后便问叶绿:“原竹给我的那个盒子你放在哪里了?”

不一会,叶绿便把盒子拿过来递到我的手上。

我打开盒子,盒子的里面是一封信。我拆开信来看,信上这样写着:

西酉族长,我是令放。仓促之中我给你留下了这封信,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告别吧。

西酉族长,我没想到我的一生中有一天能与你旗鼓相望,不知道这是我的荣幸,还是你的悲哀。我未曾奢望过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游尕族的族长,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独自思忖,究竟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无上荣光,让我得以与你铢两悉称,亦或是命运对你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将你置于如此无奈之境界。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和尕那长老一起生活,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的世界里便只有尕那长老一人。那些模糊不清,遥远得如同天边星辰的幼年时光里,始终都有尕那长老那高大和慈祥的身影陪伴着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尕那长老让我喊你哥,那一次我便记住了你。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会是未来的游尕族的族长,也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只是因为在游尕族的土地上没有和我一样大的同龄的孩子,而我竟然天真地觉得我们的命运是相同的。我们总共见过有三次,而每一次时间都很短,可是每一次你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们的身份是不平等的,你贵为族长之子,未来的你是要接替族长的位置的,你宛如那高悬天际的明月,皎洁无暇且万丈光芒,令族人为之倾心。于是渐渐地我便把你遗忘,我不再幻想童年世界里的故事,我深知自身的平凡和卑微。

不过我像所有的游尕族族人一样,我深深地热爱着自己族人。我没想到我的命运有一天会被改变,我会成为那个能左右游尕族命运的人。

有一天尕那长老找到我,并告诉我,让我来做游尕族未来的族长,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有多惊讶,我一定觉得尕那长老在我和开着某种玩笑,或者是尕那长老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

然而在我第一次参加了游尕族族人的那日集议上,尕那长老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把族长的位置让与我来做,看着尕那长老言辞凿凿的样子,我也是很无奈地接受了。

集议结束后,我找到尕那长老,我说,游尕族的族长我真做不了的。

尕那长老告诉我,我可以做的,因为我比他们都年轻,他说他们都老了,游尕族需要年轻的新鲜的思想带领着游尕族人走向辉煌,他说我可以突破原来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就这样,我成了游尕族的族长。刚成为族长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艰难,周围反对的声音很多,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请教尕那长老,所有的事情也都会听从尕那长老的安排,渐渐地我也学会了与他们周旋。

在作为族长成长的道路上,我慢慢地不再需要尕那长老的陪伴了,我们之间渐渐地会出现很多分歧。起初我以为我们都是为了游尕族的未来,只是暂时的意见不同罢了,可是渐渐地,我发现这里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尕那长老更喜欢我刚开始成为族长的时候的样子,那样他可以掌控一切。而我已经无法像刚开始的时候那般听话,我有着自己对未来的设想,也因此我们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直到你回到这片土地上。

我不知道怎么说给你听,在戎羌长老的心目中,我或许就是一个傀儡,一个任由尕那长老摆布的傀儡。而我正好利用了戎羌长老的这一点,戎羌长老对尕那长老有怨言,甚至于仇恨,在戎羌长老心中,天四长老和由希长老的死或许都是我和尕那长老一手造成的。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在这样的复杂氛围中达到了一种平衡,直到你的出现,戎羌长老死了,然后在游尕族的土地上发生着这一连串的死亡事件。或许是你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原本就微妙而脆弱的一种平衡,或许是你的任性掀起了这么一场腥风血雨,或许是你的一再执念让原本平静且井然有序的世界变得波澜壮阔。

西酉族长,你的回归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不知道这应该算作你的悲哀还是应该看做族人的不幸。我曾经很多次告诉你,请你相信我,为了整个族人我已经摈弃了很多,甚至于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我对整个族人的忠诚和炽热情感绝不亚于你,对族人的热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在我心底持续蔓延,永不停息,这样的信念驱使我去付出,去奉献,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我曾幻想着改变这里的一切,然而改变却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流血的付出,就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曾想过,如果你那天成了我改变这片土地的阻碍,那我会杀了你,可是我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其实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做这片土地上的族长,因为我比你狠,而你却太善良。

曾经我也想过自己是否要杀了尕那长老,我不想自己成为他人的傀儡一般存在,我无数次地想要摆脱掉他,可是我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尕那长老对我是有恩的,我不能置他于死地。

我想改变的世界没有人能理解的,所以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支持我的。我的离开不是因为你赢了,而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流血牺牲,不想在这片土地上看到死亡,我的目的是要给族人幸福,不是让他们生灵涂炭。

还有,西酉族长,你知道我们的北方吗,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有战争。游尕族在一天一天变得强大,这个你应该看到了,而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改变了过去,所以我比你更适合成为这里的族长,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游尕族,可惜没有那样的如果了!

西酉族长,请让我最后一次喊你一声哥,算是与你最后的告别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尕族府内原本族里的重要文献卷宗都搬入了滉昉堂里面,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去看看,我经常会翻看那些卷宗,卷宗里面会记录下来这里曾经的变化过程,看着那些微微泛黄的卷宗,我仿佛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曾经经历着的种种变迁和演化过程。透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和已经褪色的墨痕,我仿佛能听到曾经的呐喊和群情激愤,那样的氛围偶然间会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一天,我在一份卷宗里面,我看到了滉昉堂建造的全过程。卷宗里面是这样记录着,第一次提出要建造府邸迎接我的人是戎羌长老,在集议上被大家否决。戎羌长老第二次提出要建造新府邸的时候,大家都默许了,在关于建造府邸问题上戎羌长老推荐了卓时。然后便是选址开工,在开工三天后便停工了,原因是此次建造工程劳民伤财,已经超出了尕族府所能承受的范围。随后在我回到这里的前一天,建造府邸才又重新开始建造,这或许是我当日被滞留客栈的原因。记得第一次去尕族府的时候,令放还是希望我留下来,留在尕族府里,这样或许新建的府邸工程就可以停下来,可是我选择了离开。谷起曾经说过,回到这里的我变了,当时我不这么认为,只是现在想想,或许是我的高傲,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我无法向族人低头。想起戎羌长老每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唠叨,那时候只是觉得有点厌烦,从未真正想过他话语中的深意,或许他是在试图让我留意某些重要的事情,而我却一直未曾放在心上。直到他的死,他向我证明着什么,或者他一直在默默地将我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引领,可是我对此竟然毫无察觉。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时常能看到严业、止期、原竹和林村,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会很热情地向我问好,而我只是简单地向他们点点头。叶绿每天都和大家在一起忙碌着,只有晚上的时候他会来找我,然后向我诉说着族里一天的事情,叶绿向我诉说的时候常常会打起哈欠来,我知道她很辛苦只是在我面前强打起精神,而我早已经没有了想要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商讨着什么的兴趣,或许是我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又或许是内心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我时常会想起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想起谷起、卓时、令放、戎羌长老和尕那长老,他们都一个一个地远离了我。想到他们,我会感觉到孤独和夜的漫长。

然后的一天里晚上,叶绿找到我,她和往常一样向我诉说着当日族里的事情,说完像往日一样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喊住了她。叶绿看着我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看着叶绿,许久才开口说道:“明日以后,你来做游尕族的族长?”

叶绿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露出一脸的惊讶,说道:“西酉族长,你不能拿这个和我开玩笑的。”

我回答道:“我说的是真的,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我觉得你完全能够胜任族长的位置。”

叶绿开口说道:“西酉族长,就算我来当族长,这里反对我的人会很多的,而且也不会有人会服从我的管理。”

我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的。”

叶绿只是看着我,或许还停留在亦梦亦真的世界里,我知道此刻她是完全无法相信我说的话。

我继续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绿紧紧地盯着我,然后低声地说道:“西酉族长,你今天吓到我了?”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嫁给我,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这里的族长了。”

叶绿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

我对叶绿又说道:“没有可是,我相信你,你完全可以的。”

叶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在考虑考虑,其实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她只是在我面前表现得很脆弱,记得卓时那日死的竹林坟墓之间,叶绿面对那么多的尸横遍野,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反而是那么镇静。还有她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我都看得很清楚。

次日的滉昉堂里面,众人都在集议的时候,我趁机向大家宣布了我要迎娶叶绿为妻,日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在这期间,游尕族所有的事务都由叶绿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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