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两人一起挤在那么小一只的浴缸里，莫云初一抖。
不行不行，光是想想也有点接受不了。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要和渝声睡在一屋，只是口嗨而已。
这么想着，莫云初也歇了心思。
这时候，渝声忽然又说话了。
“想让我陪你，也不是不行。”
莫云初“？”
“门开着就好。你在床上躺着，睁眼就能看到我。”
莫云初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床，算是对着浴室门。
觉得渝声这个提议也还可以。
于是转身走过去，坐在那张床上，一抬眼，就正好对上渝声莫测的双眼。
只是对视了一眼，心却不争气的颤了颤。
迅速忽略掉莫名的心悸，莫云初嘴角一挑，笑着“真好，终于有人能陪我了！”
“以前的夜里都是很黑很黑...这是第一次有人能陪着我...”
这句话没有骗人，故而带了点真情在。
虽然说有月雅和莉安，但她们到底是女生，是不被允许和自己住在一个屋子里的。
要是被人看见了，月雅和莉安就会被人带走教训一番。
故而每一个夜晚，都是莫云初一个人生生的熬过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小时候是无能为力，长大之后，则是不习惯。
习惯了一个人之后，就有点难以忍受在他安睡的地方有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现在倒是有点不一样。
确实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而是有了一条人鱼的存在。
明明他以前就不是很喜欢，甚至说得上是厌恶人鱼的存在，可是现在却能稍微容忍...
纵使只是出于戏弄的心思...
莫云初目光落在人鱼身上，慢慢地从人鱼漆黑如墨的大波浪卷发一路走到腰间，然后再往下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了，被浴缸挡住了。
于是一下子看到几乎垂在外面大半条鱼尾，粗壮有力...
莫云初觉得，就算是黑色，也并不影响这条鱼尾的美观，线条流畅，长得很完美，就是颜色差了点，跟那些尾巴颜色五花八门的人鱼不一样。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么独特的人鱼，被人抓住送到他的面前，说明什么？说明只有最特别，最稀有的才能配的上他这么尊贵的国王！
莫云初还想了很多，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轻，最后轻轻合上了双眼，呼吸变得均匀。
许久没有说话的人鱼听到人类均匀的呼吸声，咻然抬眼，漆黑的双眸打量着床上躺着的人类，看着人类几乎蜷缩着的睡姿，眉头一皱。
听说人类这种睡姿，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么狡猾的骗子，居然也会没有安全感？是因为自己骗了单纯的人鱼而感到不安吗？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渝声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类，越看，越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明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就是感觉和其他的人类不一样。
是不一样的——
但是不一样又在哪里呢？
他不知道。
渝声心中烦躁，被磨平的指甲短短几秒之后再次变得尖锐无比。
抓在浴缸的边缘，险险把浴缸捏碎。
然而把移开的目光再次移回人类身上，心中的烦躁慢慢淡去，甚至内心都变得宁静许多。
渝声双手放松，又变回刚才的样子。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床上安然睡着的人类。
渝声想，睡着之后的他，怎么那么乖呢。
嘴里不会吐出虚伪的谎言，眼睛里不会闪动狡黠算计的光...
也许这个人类就这么一直睡着，就很好。
沉寂地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
人鱼眸色一沉，又开始了...
为什么，他会对人类起欲望——
他应该最讨厌人类才是！
不，这个人类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一直欺骗他，虽然他第一次见面就被对方羞辱，虽然那几十鞭子打在了身上有点痛...
但是他觉得就是不一样。
锐利的指甲滑过上了药的伤口，硬生生将要愈合的血肉翻出，脸上不仅没有半点疼痛的表情，反而更多的是疯狂而扭曲的享受？
是了！他为什么要一味地否定逃避自己心中所想，享受就好了啊！
他就是对这个人类有了感觉！他就是人鱼中的异类！
人鱼为什么不能对人类有感觉！
没错，就是这样。
就算这个人类狡诈虚伪暴戾，可是他就是喜欢！
哪怕那张殷红的唇吐出来虚伪的话，哪怕人类手持利刃扎在他心口上...
那种感觉，都是那么的刺激，令人着迷！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类才能激起他的兴趣！
渝声想通了之后，看着人类的目光更加灼热不加掩饰，那点欲望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还好人类现在还在睡眠状态，不然多少会被吓到吧！
渝声想。
蓦然，本该享受睡眠时间的人类眉头紧皱，那漂亮殷红的唇中溢出几缕呜咽，看起来有些痛苦的模样。
渝声的目光紧跟着在莫云初全身扫过，发现人类紧紧地抱紧头部，似乎被挥之不去的痛苦包围。
渝声想起来了，那个人类有头疾。
这也是他被送到这里的原因。
当时拒绝不仅仅是因为人类的傲慢和无礼，更是因为，那个传闻多半虚假。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人鱼的歌声可以缓解人类的痛苦。
不过躺在床上的人类更加痛苦了，整个人缩成一团。
然而痛成这样都没有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鱼尾与干燥粗糙地地面摩擦产生一点窸窣声音，曳出一地水痕。
人鱼微凉的双手触碰上人类柔软乌黑的发，一点点滑到前额。
口中吐出晦涩难懂的字符，语调却优美地如同一首悠扬的曲子，空灵妖异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最后轻轻落进人类的耳中。
慢慢地，人类紧皱的眉舒展开来，紧紧抱着头部的双手也放松下来，短促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痛苦被驱赶，人类重新陷入甜蜜的梦境之中。
人鱼就这样立在床边，垂眸俯视着人类，心道，他的头发，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