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苹果须要卖多少钱呢？”苏姚问道。
刘笔想了想：
“苹果糊卖40……苹果须的话，我卖个50不过分吧。”
“啊？”苏姚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按什么定价的？”
“用脑袋想出来的啊。”刘笔回答。
“怎么用的脑袋想的啊。”
“当然是拍脑袋想的了。”
“……”
苏姚意识到，这人可能多少带点疯的。
突然陷入沉思。
突然在荒野里追逐腿蛋，并将腿蛋拎起后窃窃私语，观察一番以后又用极为精准的杀人刀法消灭。
在做饭前有时候也会莫名对着空气喊“是”。
之后开始在音乐声中做菜，动作连贯如同翩翩起舞。
最后吃东西还要用手拿着木炭。
虽然他之后解释说木炭是用来解毒的……但是他之前的许多行为都很奇怪吧！
不妨说，能把异种研究到这种地步的人，本来就很奇怪吧！
“嘶……”
苏姚的戒心又提起了三分。
他手上可能是有几条人命，不得不来到缓冲区生活的……
“你又在盘算什么呢，小孩？还不快给你林娜姐姐找钱？”
刘笔用大铁勺敲了敲铁锅，打断了苏姚的小九九。
定睛一看，林娜正在窗口。
她给了一张100块，要了一份裹粉炸的苹果须。
“哦哦哦！我来了！”
苏姚作出乖巧样子，连忙给林娜找了钱。
林娜脱下手套，拍了拍苏姚的脑袋。
“小家伙还挺机灵。不过店老板给你的活儿你得慢点做啊，他这家伙可会使唤人了。”
“嗯嗯！”苏姚用力点点头。
啥玩意儿啊你就嗯。
“林娜，饿坏了吧。”刘笔说道，“不想多买点什么？”
“我哪有钱啊，我又不像劳登那样家境优越。”林娜嬉笑道，“好了，找我五十！”
“不找了，这五十是上次那铁门的钱。”刘笔回答，“账还没算清楚。”
“拜托，你枪都还没还我！那把枪可是溢价了！”
“那是救命钱，一码归一码。”刘笔说道。
“算了，给你吧，不少你这50。”
林娜没生气，嘻嘻哈哈地接过50元钱。
不过她没有着急走。
等到苏姚去忙其他的，她才又凑近刘笔，压低声音道：
“你跟我交个底，这小孩是怎么跑到缓冲区来的？”
刘笔无奈道：“我说她自己跑过来的，你信吗？”
林娜眯起眼睛，观察了刘笔一会儿，半开玩笑道：“瓜田李下……”
“别逗我了，谁会对小屁孩动心思。”刘笔回答道，“我一穷人，有那个钱买人口吗？”
林娜呵呵笑：“咳，我没那意思……那如果苏姚跑了呢？或者以后要走了呢？”
“再招一个童工，两个也行。饮食店我问过，安全区的成年人市价是70-120块每天，童工只有一半。我这儿要她做的活儿不多，很够用了。”刘笔回答道。
“原来如此。我之前就想你应该会招童工……因为便宜。”
点到即止，这年轻姑娘的询问倒是老辣。
刘笔摊了摊手：
“但整体也不便宜。出入通行证、手机、衣服，足足有十天工钱了。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工资开不了，给吃给住给穿给用，这些基本成本，不能少吧？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有时候你倒也挺像个人的。”林娜回答道。
“还不是你们安全区里仙人太多，反而显得我高尚么？”刘笔把勺子在锅里划拉了一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缓冲区里要活得吃异种，那安全区里要活得好，就得吃人了——但我不想吃人。”
想起前世加班到猝死的时光，刘笔觉得自己难得认真回答了一次。
认真到仿佛随着话语，都有催人泪下的bGm响起来，有太阳升上来，有将军的恩情传播开来。
然而，苏姚打开了广播。
【砰！砰！砰！砰！】
【孢子，孢子，孢子，孢子】
【雨能不能停下来啊】
【开炮，开炮，开炮，开炮】
【原子弹炸了你的脑袋】
【轰！轰！轰！轰！】
“……”
一阵强劲的音乐，完全消灭了氛围。
“……”
刘笔转头去看林娜。
林娜正震惊于苹果须的美味。
香酥的长须，完全没有可以对标的食物。
像炸面条一样的外观，入口却是玻璃一样的焦脆。
非常温暖的焦糖口感，但甜而不腻，是非常特别的甜点。
“真好吃啊。”
林娜捂着脸赞叹道。
“……”
刘笔没话说了。
“店老板，你刚刚说了什么？”林娜问道。
“哎，没什么。”刘笔回答。
好不容易说了点正经的，却没有人听。
“我就是说……苹果须味道怎么样？”
林娜一边啃着，一边用大拇指点了个赞。
……
……
裹粉的苹果须卖得差不多了。
只是干炸的还有剩余。
“怪了，我还觉得干炸的更好吃才对。”刘笔喃喃道。
“店老板，我觉得裹粉的好吃。”苏姚回答。
“啧。吃不了细糠。”刘笔嫌弃道。
他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我很庆幸，你总算肯叫店老板了。”
苏姚歪着头：“叫笔哥不好吗？”
“你自己喜欢这么亲近的称呼吗？”刘笔问道。
苏姚稍微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笔擦了擦手：“我跟林娜说的你也听了吧，咱们是做生意的。”
“我其实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哦。”
“那你突然开广播干什么呢。”刘笔说道，“因为我的目光挪过去了？”
“嗯……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话没有说开。”刘笔拉了张凳子坐下，“我是很诚实的人，我说了……有事说事，不遮遮掩掩。”
相处两天下来，苏姚一直在以一个乖巧的模样示人。
但是……
一个在边缘城区流浪多年无恙的人。
一个察觉到三花村没有自己的生存之地，于是突破七层防线，甚至跑出安全区赌一次收留的人。
一个会开车、会找路、会用铁铳轰汽车的人。
对城区了如指掌，刘笔第一次进入三花村就注意到他，并能一直跟随的人。
一个敢揪住苹果树枝放电且毫不犹豫，面对刘笔时候却能声泪俱下的人。
任何一条，都和她现在可爱乖巧的状态不一样。
苏姚是小孩，她有小孩的细腻、顽皮与好奇心。
但能在地狱中生存下来的小孩……
什么性格都有，唯独不可能是个低眉顺眼的小白兔。
“苏姚，我不是你哥，不能和你玩亲人游戏……我是你老板。”刘笔说道。
苏姚娥眉皱起，又放松。
时间像凝固般停滞了十几秒钟。
苏姚低垂着头，背着手，左脚踢着右脚的后脚跟，似乎是确定了什么，才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我把夏秋当成姐姐不假，当时我趁机跑了也不假。我害怕你开枪不假，但我拿自己做筹码也不假。店老板……我也是很诚实的人啊。”
她摊开手，接着说道：
“说实话，前两天你对我那么好，给我买这个，给我买那个……我还挺害怕的。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就在想啊，你想要什么？我是个坏孩子，我是城里的老鼠啊。为了活下去，我差不多什么都能做。”
她的眉眼下显示出倔强不驯的表情，好像生命力极强的荒草。
那种温顺的气质一扫而空，这才是她的底色。
“看来……你不需要宠物。我也做不了那种人。就这些。”
苏姚说完，松了一口气。
刘笔指了指水箱里的蜣螂：
“宠物在那儿呢。”
苏姚第一次露出了犯恶心的表情。
“如果那天我不让你进门呢？”刘笔问道。
“我赌你不会。”苏姚轻松道。
“为什么？”刘笔问道。
“因为你是第一个会蹲下来和小孩讲话的人。”苏姚回答。
她在两死之间，赌刘笔还有一丝恻隐。
缓冲区是个很妙的地方。
这里每个人都有两把刷子。
但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刷子，所以共同构成微妙的平衡，形成了和平的局面。
这大概就是武德吧。
苏姚伸出拳头：“放心店老板，我守规矩。我知恩图报的。你看要不咱们翻篇？”
刘笔给逗乐了。
“我就说，敢拿铁铳轰别人车子的，怎么可能是朵小白花。”
刘笔拿拳头碰了回去。
“你这样才适合送外卖，要真是个乖孩子，那我还得再去招个人。”
“像我这样的人才，你找不到几个。”苏姚回答，“不再谈谈合作条件吗？”
“你说，我尽量。”刘笔严肃道。
“涨工钱。”苏姚说道。
“换一个。”刘笔回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