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攒了多久的眼泪，也不知哭了多久。
当年仅留下一个名字的两个人，竟穿越茫茫人海，凭着蛛丝般的缘分重逢。
感叹之余又生出许多遗憾。
未曾见面的这些年，是不是也曾在某个寂静的瞬间想起彼此？想起那夜的雨滴，那夜的萤火……
若没有缺失的这些年，两人是否能如此刻这样珍惜彼此？
恍惚间，郁江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那个大哥哥爱笑，也爱说话，她从树下走出来，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阿离长高了，说阿离是最好的阿离，说，阿离，我回来了……
在这个梦里，雨是很暖很暖的。
她好像被一片温热包围着。
忽然，眼睛猛地一睁，周遭一片漆黑。
身下却热热的。
她慌忙摸了一下，借着路灯散上来的微弱光芒，看到了指尖上醒目的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摸黑钻进卫生间。
关好开灯，睡裤脏了好大一片，郁江离捏着裤腿拎起来，犹豫是洗一下还是直接扔进垃圾桶，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洗一洗再扔……
“阿离？你……你怎么了？”
磨砂玻璃外出现一道人影。
顾霜辰一翻身，发觉身边空了，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开灯一看，才发现卫生间亮着灯，而床上嫣红一片。
郁江离换了安睡裤，幸好上衣足够宽大，把该遮住的地方几乎都遮住了。
她拉开门，眼底有些湿，嘴角掰成苦瓜，刚要张口，顾霜辰摆了摆手：“不要喊师哥。”
嗯……郁江离捂住脸，欲哭不能，欲笑有泪。
顾霜辰双手环胸，听她哼唧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视线模糊了。
“讨厌！你还笑……”
郁江离把手里的半包安睡裤甩他怀里，噘着嘴走到床边，开始翻看被子，确认被子没有脏，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到沙发上。
刚才站着，顾霜辰居高临下看着她，还看不到什么。而现在她弯着腰收拾床单，原本看不到的就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她只顾收拾，俨然忘了自己还没有换衣服。
顾霜辰走过去，“你去换衣服，我来收拾。”
郁江离停下来，脸颊红透，“你先去别的房间睡吧，我收拾好了就过去。”
“乖，你去换衣服。要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顾霜辰说着，在翘起的安睡裤上拍了拍。没有多余的心思，但肯定是有点心思的。
郁江离暗骂一声“讨厌”，去衣柜里找睡裙。
回来时，看到床单已经收了起来，而雪白的床垫上脏了一小片，比手掌略大些，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卫生间传来水声，房门没有关。郁江离走过去，看到水龙头开着，顾霜辰拿着她穿过的睡裤，在水龙头下轻轻揉搓，粉红的血水沿着冷白的手指簌簌滑落，颜色越来越淡。
“我自己来吧！”
郁江离不好意思地开口。
她想起了风光傲开业前，她在厕所里等着他送卫生巾的那一幕。
别人的王子都是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可能是她命数不好吧，好不容易攀上一个贵公子，却次次都是带着卫生巾来救她。
顾霜辰抽空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正在手中的衣物上。
“怎么？不好意思？”
“嗯。主要是，很多女孩子来例假会肚子疼，有的难受到下不了床。我不会，印象特别疼的时候就一次，因为淋了一场秋雨，受了寒，但也只疼了半天。”
“顾霜辰，你说，如果你女朋友是个能把自己照顾好的人，你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种累了？”郁江离换了一条浅绿色莫代尔睡裙，伏在门边，乌黑的眸子望着他，像是望着一片星空。
顾霜辰笑了笑，“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但是身为丈夫，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做。所以，不论我娶谁，不论是不是最爱的人，只要那人是我的妻子，与我共度最隐晦的时光，那么这些事，就永远是我的责任，我逃不掉，也不应该逃。”
“郁江离，你也不用太愧疚，记得以后喊我‘老公’就行。”
说着，顾霜辰已经把睡裤冲洗干净，又拧了拧，让它不再滴水，在郁江离一路注视下，晾去阳台。
“我想，我们应该换个房间。”顾霜辰挑了挑眉，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朝楼梯另一侧的次卧走去。
“我不要睡那里。”郁江离停下脚步，手却没有松，攥着他，耍赖般地说。
“怎么了？”
郁江离轻飘飘瞥了一眼，“谁知道秋玉芷有没有睡过？我不要去。”
“没有。她住一楼客房的。”
“我要睡书房。”
顾霜辰大约生了0.01秒的气。
从前在他面前提起秋玉芷，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他不开心，现在可好，直接拿着双边锯戳他肺管。
果然，人和人还是不熟的时候好啊。
书房虽也是双人床，但仅有一米五宽，本来就是供临时休息所用。
两人躺下时，东方隐隐传来天光，独属于黎明的气息悄悄爬上人间。
郁江离很快又睡着了，蜷在顾霜辰怀里，不知梦到了什么，顾霜辰刚要做梦，就被一串意义不明的笑声叫醒，那人却丝毫不觉，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似乎换了一个梦，那个梦里应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