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乃大在病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感觉到死亡带来的无尽寒冷与黑暗,相反,一股炽热而强大的气流骤然将他紧紧包围起来。
这股神秘的力量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迅速渗透进上官乃大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他能听到自己体内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原本脆弱不堪的骨骼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曾经干瘪枯萎的肌肤也逐渐变得饱满有弹性,宛如新生婴儿般娇嫩光滑;满头银丝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乌黑亮丽的黑发;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更是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消失无踪。
当上官乃大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呈现出一幅完全陌生的景象:他正身处在一间弥漫着腐朽气息和浓烈血腥味的简陋房间里,身下则是一张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大通铺。在他身旁,还躺着几个身着破烂不堪号衣的粗壮大汉,他们睡得十分香甜,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响彻整个空间。
上官乃大惊愕不已,急忙低头审视起自己来。他伸出双手,仔细端详着它们——没错,现在展现在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双年轻少年才会拥有的手掌!虽然看上去有些纤细,但掌心处却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老茧,显然经历过不少劳作与磨砺。
记忆仿佛破碎的琉璃一般,难以完整地拼凑起来——他便是上官乃大,曾经担任过朝廷重要官职,但如今已经退休并在家中养病。然而就在此时,一股陌生而又强烈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让他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些记忆来自于另外一个名叫上官乃大的少年身上。这个少年乃是边境军队中的一名新兵,年纪尚轻,只有十六岁。由于身体素质较差,常常受到其他士兵的欺负和凌辱。昨晚更是遭受了一场可怕的折磨,那名凶狠的伙长竟然诬陷他偷盗军粮,并带领手下对他进行了残忍的毒打,导致他现在已是命悬一线、气息奄奄。
上官乃大努力集中精神,试图理清头绪。当他将注意力转向自己体内时,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空荡荡的丹田之处,居然有一团凝聚得极为坚实且缓慢转动着的淡金色光球。这团光球虽然散发出的光芒十分微弱,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异常纯净而浓郁——这分明就是元婴期修士才会拥有的境界啊!没想到前世积累下来的高深修为,竟然能够伴随着自己的神魂一起穿越时空回到这里。
可惜的是,眼前这幅身躯实在过于羸弱不堪,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大坝拦住了汹涌澎湃的洪流一样,大部分的功力都被牢牢封锁在了深处,只有那么一丝丝细微得如同涓涓细流般的力量,可以供他自由支配使用。
哐当! 随着一声巨响,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着一般,瞬间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般冲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小头目号衣,身后紧跟着两名同样凶神恶煞的跟班。这个不速之客正是辎重营的伙长——王屠。
王屠一进门便瞪大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上官乃大),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嘿! 小家伙,居然还活着啊? 真是好运气呢! 说罢,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上官乃大那张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而显得有些苍白却又透着几分坚毅和倔强的脸庞时,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之色。然而这丝疑惑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无尽的恶意所取代。
只见王屠咧开嘴继续吼道:既然死不了那就赶紧给老子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有一批箭矢要运往前锋营,正好少个苦力来扛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非你莫属啦! 原来,辎重营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把各种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战场上去。而此时所说的前锋营,则正在距离这里足足五十里远的一处名叫断刃谷的险要之地与屡次侵犯边境地区的北方黑狼部落展开激烈对峙,可以说是战况异常紧张严峻。
上官乃大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如同拼图一般逐渐拼凑完整。这些融合后的记忆清晰无比,让他对自己目前所处的困境了然于心。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因为仅凭现在这具脆弱不堪的身躯,恐怕就连王屠随意挥出的一拳也无法承受得住。
此刻的上官乃大迫切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去慢慢适应这具陌生的身体,同时还要绞尽脑汁寻找能够解除更多力量枷锁的方法才行。而此时此刻,整个运送队伍正在一片泥泞与漫天飞雪之中举步维艰地向前挪动着脚步。那辆破旧不堪的牛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巨大的箭楼、沉重的滚木……然而,上官乃大却只能像其他数十名辅助士兵那样,咬紧牙关,用自己那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双肩扛起一个个比他们自身重量还要多出好几倍的箭矢箱子。绳索无情地嵌入他们那原本就十分单薄的肩膀里,每走一步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凛冽的寒风吹打在脸颊之上,犹如千万把利刃划过般令人痛苦难耐。遥想曾经在前世之时,上官乃大可是位高权重之人,可以坐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但又何尝有机会亲身感受过这种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士卒所经历过的艰辛困苦呢!
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休息时间到了,众人都松了口气,但王屠的一个跟班却不打算让上官乃大好过。只见他一边恶狠狠地说着话,一边还故意用力撞向上官乃大。这一下可把上官乃大刚刚领到手的、硬得如同石头一般的面饼给撞落到地上,沾满了泥土和污渍。
面对这样的挑衅与侮辱,上官乃大并没有立刻发怒或者求饶。相反,他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眼神注视着那个跟班。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深深埋藏于心底深处的冷漠与淡然,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引起他丝毫情绪波动;又像是一片无尽黑暗的深渊,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被上官乃大如此目光盯着,那名跟班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尽管心中仍旧有些不服气,但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火来,只能嘴里嘟囔着一些脏话,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去……
上官乃大弯腰,捡起沾满污泥的面饼,仔细擦去表面的脏污,慢慢咀嚼起来。前世,他教导子弟“做人要学水”,此刻,他正在亲身实践。不争一时意气,忍受屈辱,只为生存。
队伍继续前进。临近断刃谷,空气中的肃杀之气陡然浓重起来,隐约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号角和喊杀声。
突然,前方斥候狼狈奔回,嘶声大喊:“遇伏!黑狼部绕过来了!”
刹那间,两侧山坡上箭如雨下,伴随着令人胆寒的狼嚎般的呼啸。无数身着皮袄、面容狰狞的黑狼部骑兵,挥舞着弯刀,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冲杀下来!
护送队伍的长官试图组织抵抗,但在精锐的黑狼骑兵面前,仓促结成的阵型如同纸糊般被撕碎。鲜血泼洒,残肢断臂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王屠早已不见踪影。上官乃大丢掉沉重的箭箱,伏低身体,凭借前世对战场态势的敏锐判断,向一处相对隐蔽的乱石堆移动。他调用起那丝微弱的真元,灌注双腿,让动作比普通辅兵敏捷数倍。
但危机并未解除。一名黑狼骑兵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异常“灵活”的少年,狞笑着策马冲来,雪亮的弯刀划破空气,直劈而下!
生死一线间,上官乃大脑海中闪过无数兵法韬略,最终定格于最简单直接的一点——快!他猛地向侧前方扑出,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同时抓起地上一截断裂的、前端尖锐的拒马木桩,将全身力气和那一丝真元尽数灌注其中,看也不看,反手向斜上方猛地一刺!
“噗嗤!”
木桩精准地从那骑兵皮甲腋下的缝隙刺入,直没入胸腔!骑兵脸上的狞笑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栽落马下。
上官乃大喘着粗气,心脏狂跳。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亲手杀人。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只有劫后余生的冰冷和一种奇异的冷静。他迅速剥下骑兵的皮袄和弯刀,将自己伪装起来,然后跃上那匹受惊的战马。
战场已彻底失控。辎重队被分割包围,屠杀在继续。上官乃大伏在马背上,凭借超乎常人的感知和对混乱局面的洞察,左冲右突,竟被他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最激烈的交战区。
但他并未远离战场。他知道,如此规模的伏击,黑狼部必有后手,前线大营恐怕也危在旦夕。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全局。
他策马绕到一处高地,俯瞰断刃谷。果然,谷地中的前锋营正被数倍于己的黑狼军主力死死咬住,后方辎重被劫,退路已断,士气濒临崩溃。更远处,隐约可见黑狼部的王旗在移动,似乎正在调动兵力,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上官乃大眉头紧锁。前世关于边务的策略争论在脑中回响。他深知此战若败,边关将门户大开,生灵涂炭。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
他目光扫过战场,注意到一支约百人的大周骑兵,试图向中军靠拢,却被黑狼军一支精锐小队死死缠住,左冲右突无法脱身,眼看就要被分割歼灭。带队的一名年轻将领,银甲已染血,依旧死战不退。
机会!
上官乃大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那丝真元,模拟出黑狼部传令兵特有的、带着喉音的呼啸,用刚学会的几句简单狼族语,朝着那支纠缠大周骑兵的黑狼精锐小队后方高声喊道:“王令!速援左翼!速援左翼!”
声音在真元加持下,穿透战场嘈杂,清晰地传入那些黑狼骑兵耳中。他们动作一滞,下意识回头望去。战场之上,命令如山!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那名银甲年轻将领抓住了机会,大喝一声:“随我冲!”率部猛地突破了因迟疑而出现的薄弱环节,杀出了重围!
上官乃大毫不恋战,立刻拨转马头,潜入旁边的密林,消失不见。
他如法炮制,凭借对战场节奏的精准把握、微弱真元对声音的模拟和放大,以及前世掌控朝局时练就的洞察人心的本事,在战场边缘不断游走。他时而冒充黑狼部传令兵,发布错误的调动指令,制造局部混乱;时而用箭矢(捡自战场)射杀黑狼军的关键什长、百夫长,虽然真元不足,无法远程精准狙杀将领,但扰乱小型队伍的指挥体系已然足够。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在战争的惊涛骇浪中穿梭,一次次微不足道的干预,累积起来,却渐渐影响了局部战场的态势。几支陷入绝境的大周小队因他的“误传命令”而获得喘息之机,几个黑狼军的局部攻势因指挥官的突然死亡而陷入停滞。
那名被他意外救出的银甲年轻将领,在整合了几股溃兵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注意到总有一些恰到好处的“意外”发生在黑狼军身上,他锐利的目光几次扫过上官乃大藏身的大致区域。
终于,在一次上官乃大试图引开一支追击溃兵的黑狼小队时,银甲将领率部突然从侧翼杀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追兵。然后,他策马来到试图再次隐入林中的上官乃大面前,长枪一横,挡住了去路。
“你是谁?”银甲将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俊朗,此刻虽血染征袍,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马背上这个穿着不合身黑狼皮袄、面容稚嫩却眼神沉静的“少年”。
上官乃大抬头,坦然迎向他的目光。风雪更急,吹动他额前黑发,身后是杀声震天的战场。他知道,这短暂的、依靠小聪明和微弱力量周旋的阶段,结束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让他在这残酷世界立足,并逐步找回力量的支点。
眼前的年轻将领,或许就是契机。
“我叫上官乃大。”他平静地回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一个能帮你赢下此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