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看向娜斯佳，如果真能找到一个没有寒潮和丧尸的安稳地方，听起来确实诱人。
但这老头儿的热情背后，明显藏着钩子，尤其是他对苏雨彤那毫不掩饰的兴趣。
念头还没转完，宴会大厅的灯光“啪”地一声，瞬间全部熄灭，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哗啦！
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几道黑影撞破厚重的窗户，从寒冷的夜色中翻滚进来。黑暗里，枪口的火花乍现，子弹呼啸着射向主位的方向。
“卧倒！”林岚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身旁的苏雨彤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成海，三人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厚实的餐桌底下。桌布垂下，暂时隔绝了视线。
另一边，娜斯佳几乎同时拽着程墨扑向墙边的沙发，身体撞在柔软的皮革上发出闷响。她顺势滚到沙发后，右手已经从胸口拔出了一把紧凑的手枪，枪口警惕地对着门口和窗户的方向。
主位上的伊戈尔也不是省油的灯。灯灭的刹那，他就地一滚，同样躲在了桌子下面，手指准确地摸索到桌底边缘，按下了某个隐藏的按钮。
厚重的宴会厅大门猛地被撞开，守在门外的安保人员端着冲锋枪冲了进来，立刻与破窗而入的西装袭击者交上了火。枪声在封闭的空间里炸响，震耳欲聋，子弹撞击墙壁和家具的声音噼啪作响。
桌子底下，成海低声骂了一句：“妈的，鸿门宴啊！”他紧挨着苏雨彤，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轻微的颤抖。
“别出声，找机会往门口挪！”林岚压低声音，示意大家利用桌腿和混乱作为掩护。
三人开始悄悄地，一点点地向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抓住那个矮个子的龙国女孩！”桌子底下传来伊戈尔气急败坏的吼声，他的声音在枪火中异常清晰。
离伊戈尔最近的一个的保安闻声，下意识地就把枪口转向了正在移动的程墨几人。
伊戈尔从桌下探出身，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那保安的脸上，直接把人扇得眼冒金星，踉跄着差点倒地。“蠢货！不要开枪！别伤到她！给我抓活的！”
“走！”娜斯佳低喝一声，率先从沙发后冲出，朝着大门猛扑过去。程墨紧随其后，桌下的三人也立刻钻了出来，跟着往外冲。
几个试图拦截的安保人员刚靠近，就被娜斯佳精准的连续点射撂倒在地，她边跑边打，动作干净利落。
四人一口气冲出宴会厅，冲向停在楼外不远处的皮卡。可刚跑到车旁，就发现皮卡的前路上，伊戈尔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女秘书喀秋莎，已经带着一队穿着同样制服的士兵，端着枪堵住了去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
伊戈尔也带着残余的安保人员追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做得好，喀秋莎！把那个女孩给我带过来！”他的手指直接指向苏雨彤。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不是来自袭击者，也不是伊戈尔的卫兵。开枪的是喀秋莎，她的枪口没有指向苏雨彤，而是直指刚刚还对她下令的伊戈尔。
伊戈尔反应极快，猛地抓住身边一个还没晕过去的保安，用力往前一推，子弹噗嗤一声打进了保安的身体，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你当我傻吗？”伊戈尔躲在新的人盾后面，对着喀秋莎怒吼，“在我受到袭击的时候，我最亲爱的秘书居然不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煞b性无能。”喀秋莎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我从来就没站在过你这边。从一开始，我就是谢尔盖主席的人。你这个连红酒年份都分不清的土拨鼠。”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她不再理会暴怒的伊戈尔，转头向身后的士兵下令，声音清晰而冷酷：“活捉那个矮个子龙国女孩，其他人，死活不论。”
苏雨彤站在皮卡车门边，心脏狂跳，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不管袭击伊戈尔的是谁，也不管这个喀秋莎是谁的人，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自己。
为什么？她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涌上心头，她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把一直藏着、从未用过的手枪，手臂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边太阳穴。
“都不许动！”苏雨彤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岚就在她身边，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和苏雨彤形影不离，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了一把枪。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却慢了一步。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无论是伊戈尔那边的人，还是喀秋莎的士兵，竟然真的因为她这一个动作，暂时停止了互相攻击和逼近的动作，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远处零星的枪声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不！不！亲爱的小天使，千万别做傻事！”伊戈尔吓得魂飞魄散，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东方女孩，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和决断。“放下枪，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权力？财富？安全？只要你放下枪，什么都好商量！”他语无伦次地许诺着，这个女孩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快上车！”苏雨彤没有理会伊戈尔，而是对着同伴们急促地喊道，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拦路的喀秋莎和她身后的士兵，握枪的手稳定了下来。
喀秋莎眉头紧锁，看着苏雨彤抵着自己脑袋的枪口，又看了看她决绝的眼神，沉默了几秒。
最终，她不甘心地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兵让开一条通路。
“开车！”苏雨彤喊道。
娜斯佳毫不迟疑地跳上驾驶座，发动了皮卡。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车子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喀秋莎也迅速登上了旁边一辆待命的装甲车，引擎轰鸣着追了上去，另一边，伊戈尔也反应过来，顾不上处理现场，带着人也爬上另一辆装甲车，紧随其后。
老伊万的皮卡在娜斯佳手中发挥到了极致，她在布良斯克州边缘的破败公路上疯狂疾驰，试图甩掉后面的两个尾巴。但对方是军用装甲车，无论在速度还是防护上都远超皮卡。
距离，在一点点地被拉近。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逼近极限，车身在颠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们已经能看到前方隐约的、标志着黑克兰边境的标牌。
“放我下去吧。”苏雨彤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两个钢铁怪物，突然开口对娜斯佳说道，声音异常平静。
“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成海立刻回头大吼，眼睛通红，“开快点！娜斯佳！再开快点儿！”
“我已经尽力了！”娜斯佳咬着牙，油门踏板几乎要踩穿，方向盘在她手中剧烈震动。
“我说了！放我下去！”苏雨彤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再次举起枪，这次枪口微微颤抖着，指向了正在开车的娜斯佳的后脑。
娜斯佳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但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她不相信这个女孩会对自己开枪。
看到娜斯佳没有反应，苏雨彤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将枪口狠狠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好吧，这是你们逼我的！”
“快他妈停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嘶吼，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清楚，只有自己下车，才能给其他人争取到逃离的机会。
“不要！彤彤！”林岚彻底崩溃了，扑上来想抱住她，却被苏雨彤用胳膊挡开。她无法相信平时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妹妹，此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去切尔诺贝利的啊！”她哭着喊道。
“对不起，岚姐……我也不想的……”苏雨彤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留下，你们才能走……对不起……”
“娜斯佳，停车。”苏雨彤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冷静，“如果你还想去切尔诺贝利，就停车。”
娜斯佳猛地一脚踩下刹车，皮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路边停了下来。
后面的两辆装甲车也随之减速，在不远处停下，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但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车门打开，苏雨彤下了车，站在冰冷的夜风里。她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车里的人说：“别哭了……海哥，岚姐，还有默哥……娜斯佳不是说了吗？只要到了切尔诺贝利，就还有机会……你们先去，我……我等你们来救我。”
她看向成海：“海哥，以后别老惹岚姐生气了。”
又看向林岚，泪水再次涌出：“岚姐，对不起……我们……我们做不成一辈子的好姐妹了……”
最后看向程墨，哽咽着：“墨哥，你也要好好的，帮我……保护好他们俩。”
成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想冲下去把苏雨彤拉回来，但看到她那决绝的眼神，还有那支始终没有离开太阳穴的手枪，最终只能狠狠一拳砸在车窗上，和林岚一起失声痛哭。
程墨紧闭着双眼，脸颊上滑下两行泪水，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苏雨彤深吸一口气，走到驾驶座旁边，看向娜斯佳。“娜斯佳姐姐，你没有骗我吧？”她需要一个最后的确认。
娜斯佳看着这个刚刚还用枪指着自己的女孩，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甚至有些难过。她很少表露情绪，但此刻眼眶也有些发红。“我保证。到了切尔诺贝利，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看着我的眼睛，娜斯佳姐姐，”苏雨彤坚持着，“再说一次。”
娜斯佳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保证。真的。我以我曾祖父的名义发誓！我会拯救这一切的。”
“那就好……”苏雨彤点了点头，仿佛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她猛地后退一步，朝着皮卡挥手，大声哭喊着：“走吧！快走！快去切尔诺贝利！不要让我等太久了！我害怕……”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
娜斯佳不再犹豫，挂挡，踩油门。皮卡重新启动，绕过呆立在原地的苏雨彤，向着黑克兰的方向加速驶去。两旁的装甲车果然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皮卡远去。
苏雨彤站在原地，枪依然顶着太阳穴，痴痴地望着皮卡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黑暗中。
包围着她的装甲车慢慢逼近，士兵们从车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围住了她，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夜风格外寒冷，吹动着她的头发，手已经开始发麻，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枪口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天边，一丝微弱的光亮开始渗透黑暗的云层。
就这样了吧……她想。真的好不甘心啊，还没能好好谈一次恋爱，还没看到切尔诺贝利是什么样子。但奇怪的是，心里又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感。这一次，是她保护了大家。她是有用的。
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向上弯起。
她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成海和林岚还在拌嘴，程墨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连那个娜斯佳，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他们都还在，就在身边。然后，画面又跳回了沪市那个熟悉的弄堂，妈妈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笑着喊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