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婉“忽”的坐直了身子,河道修的差不多,正要寻个理由,向苏知府出手,顺带着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收拾了刘家,没想到把柄就这么递了上来?
不过——:“你夫君亲眼所见?那他如何逃过被灭口的?”
“当然是,是没被人察觉,”陆夫人说出这桩秘密后,反而放松了几分,话语变得流畅起来,“这事有个五六年了,那时候陆家的生意还没现在的大,夫君出行也带不了几个人。那日傍晚他行到一处偏僻之地,听到前方似乎有打斗之声传来,急忙隐身到一处河沟里,屏息藏好。果然没多久两个人被逼到他藏身的附近,其中一人是护卫,拼死护着主子想要逃走,可架不住人多……
“那,那个主子还摔了一跤,正好摔到了我夫君的跟前,他看到了躲藏的夫君却并未声张,而是快速的塞给我夫君一样东西,然后爬起来就跑远了。
“我夫君被吓得一声不敢吭,在水中趴了大半夜,生生等那些人走了,这才趁着天没亮偷偷远离了那个地方。”
陆夫人下意识的用手抚住胸口,呼吸急促,仿佛在水中躲着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夫君。
夏辞听的狐疑:“那你夫君如何知晓,是苏家的家奴杀人?”
“我夫君认出来的。”陆夫人急忙解释,“开始,他虽借着月色将领头那人的声音听的个清楚,面容看了个大概,本不认识的。有一次苏知府不知怎地来到华亭县,恰好带着那人而来,被我夫君认了出来。且,且……”
“且什么,你快说啊!”关键时刻结巴个什么劲,这样办事不利落的人,夏辞连挑粗使下人都看不上她。
陆夫人吞了吞口水,惴惴不安道:“民妇恕罪,是民妇与夫君看过那人塞过来的东西,是,是一本账册,还有一个官印,那本账册恰好就是与苏知府有关的,所以我们夫妻才认定杀人的必是苏府的家奴。”
“账册在何处?”徐乐婉严肃起来。
“民妇带了来。”陆夫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犹豫着要不要递上去,这是她唯一可以拿出来谈判的筹码了,若给出去没人放她的儿子……
凌霜上前一把夺了过,并瞪了她一眼,夫人向来公允,她若搞不清状况敢多嘴多舌,她儿子就不要出来了。在牢里起码能长长记性,出来跟着糊涂母亲,只能越发堕落。
陆夫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一层破旧的布被扯开,露出一个微微泛着黄的账册,徐乐婉拿过,认真的翻看了几页,里面一笔笔记录的正是苏知府与刘伯笙的分账——从各处茶园的账务、到生意上甚至就连当地几个商贾的家产都列了个清清楚楚。
就说苏知府为何阔气的整座府邸都要烧地龙,原来是侵占了这么多人的家产,不义之财,挥霍起来就是毫无负担。
一盏茶后,徐乐婉放下账册,凌霜递上另一样东西,一枚官印,翻看了下名字,嗯——不认识。
五六年前的事,顾家应该是知道。
陆夫人眼睛紧紧的盯着上方人的动作,见状急忙唤了声:“夫人,您看——”
徐乐婉看了看她:“想让你儿子出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不是现在。”
陆夫人脸上的喜色还没绽放出来便败了下去,她失望的问道:“敢问夫人,这是为何?”
“夫人这是为了你好。”夏辞叹了口气,神情难得的放缓和,“你不如说说,这份账册为何放了那么多年都没拿出来?”
“民妇,民妇一家都是普通百姓,账册牵扯的乃是靖州知府,就算给民妇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知府作对啊。”陆夫人觉得冤枉,她不是故意掩盖事实的。
徐乐婉听着奇怪,她问道:“你既然看过账册,应该知道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为何只字不提这人?”
“民妇,不认识啊。”陆夫人茫然,“靖州,松江府乃至隔壁的青州,民妇都未曾听说过此人……”
“那不如我来告诉你,”徐乐婉笑了,扬起账册,“里面写的另一位,是当朝国公,经常陪伴圣驾之人。”
“扑通”,陆夫人跌坐回去,脸色煞白,蠕动着嘴唇:“那,那……”
“苏知府也就罢了,若是让刘国公知道这份账册是你交上去的,你觉得他会饶了你吗?”徐乐婉本无意吓他,耐心剖析道,“你今日登我顾家门,明日曹大人就放了你儿子,日后任谁都能浮想联翩,为了你一家的安危,我以为,让你儿子多吃苦一些时日也值得,你以为呢?”
“是,是,多谢夫人提点。”陆夫人这下是真冒汗,她痛恨自己的无知,同时庆幸自己隔了这么多年才拿出来。
“念及你交出账册有功,陆家想平稳生意不难,假如你想要更多……”徐乐婉适时停下,人的财富要与她的身份匹配,超出的都是祸害。
“不,不敢,”陆夫人彻底醒悟,她急声打断,“民妇真的,只想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开玩笑,当朝国公,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随便动动手指都能碾死他们一家,还敢要什么?
还算识相,徐乐婉暗自点头,总算是做了生意,掌管了银钱,见过一些世面的,大事上还算拎得清。
“好,你且回去吧,出府该怎么做怎么说,无需要我教你吧?”
“明白,明白。民妇就说,就说等候许久,都无缘见夫人一面,求情……自然也无着落。”
“好,去吧。”
徐乐婉抬手,夏辞亲自过去,将跪了许久的陆夫人搀扶起来,送到门外。
“这份账册,该怎么用呢?”徐乐婉犯了愁,这么大的事,往日的小打小闹肯定不适合,送去黄知府手中更不行。别看现在黄知府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与苏、刘两家拼了命的样子,一旦得知刘国公与刘家的关系,还不知会怂成什么样呢。
“夫人,如此重要的物证,您何不送去给将军?”凌霜出主意道。
要论旗鼓相当,确实顾渊出面合适,徐乐婉却担心顾家对刘家的那份愧疚……
“你说,父亲他对刘国公,到底作何感想?”
“算了算了,”徐乐婉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这种事问凌霜,她刚学成就来了自己身边,能说清楚就怪了。
“我该问大姐才对,你让人给大姐递消息,就说我想见她一面。”
原以为总要过个一日,顾澜依那边才会有动静,双方再约个时间,哪曾想当晚正要上床入睡,下人匆匆来报:“夫人,大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