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忌决意御驾亲征的消息,如惊雷炸响于朝堂之上,震动四野。文武百官闻之,无不色变。殿中一片哗然,唯有寥寥数人颔首称善,其余皆面露忧色,却因天子威严不敢直言进谏。一时间,朝纲凝滞,人心浮动。
陈平与姚广孝对视一眼,皆知此事非同小可。皇帝若亲赴边关,一旦战事不利,或遭不测,大明江山将陷入空前动荡。更遑论如今国势虽表面安稳,实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二人忧心如焚,商议良久,终觉唯有请出那位隐于幕后、智冠天下的“帝师”——刘伯温,方有望劝回天子。
刘伯温自霍无忌登基以来,便屡拒官职,连首辅之位亦坚辞不受。他常说:“我愿为陛下幕中谋士,不求显赫于朝堂,但求辅佐明主安天下。”霍无忌敬其才德,亦不强求,只暗中许诺日后必封以高位厚禄,赐爵封地,使其子孙永享荣华。
此刻,养心殿内香烟袅袅,烛火摇曳。霍无忌亲自迎至殿门,执礼甚恭。待刘伯温入内,二人对坐,茶香氤氲,气氛却隐隐凝重。
行过君臣之礼后,刘伯温并未寒暄,而是缓缓抬头,目光如炬,直视天子:“敢问陛下,一个帝国欲求繁荣昌盛、千秋万代,最为紧要者,究竟是何?”
霍无忌闻言微怔,心知此问绝非泛泛之谈,当即敛容答道:“先生有教,朕洗耳恭听。”
“陛下贤明!”刘伯温轻叹一声,语调沉稳而深远,“属下便直言了。自陛下执掌天下以来,虽四海升平,百姓暂得安生,然内忧未除,根基已损。前有白莲教祸乱中原,煽动民变;士族豪强勾结官吏,贪墨成风。后有靖王举兵谋逆,血染朝堂,虽为陛下雷霆扫清,然此等动荡,已使社稷元气大伤。”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陛下为摄政王时,尚可倚仗辽东富庶,勉力支撑国用。而今辽东亦渐疲敝,国库空虚,赋税难增,民生凋敝,百姓但求温饱,何堪再启战端?”
霍无忌眉头紧锁,手指轻叩案几,沉声道:“朕岂不知国力艰难?然四国联军压境,虎视眈眈,若不以雷霆之势还击,岂不让天下人笑我大明怯懦?威信一失,边疆难固,日后宵小环伺,何以立国于天下?”
“陛下!”刘伯温起身离座,长揖及地,语气肃然,“您乃一国之君,非一军之帅。您的一道旨意,牵动的是千万黎民的生死存亡!战鼓一响,粮草百万顷刻耗尽,丁壮征发,田园荒芜,百姓妻离子散,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非儿戏,更非逞一时之勇所能决断!”
殿中一时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
霍无忌深吸一口气,眸光闪烁:“难道要朕束手退让,向敌国低头不成?”
“非也。”刘伯温摇头,神色渐定,“臣并非劝陛下不战,而是劝陛下——不必亲征!”
“哦?”霍无忌抬眼。
刘伯温缓步踱至舆图之前,执起玉杖,指向四方:“陛下请看——今日之大明,虽外患频仍,然麾下良将如云,雄兵遍布天下。长安有李靖坐镇,智勇双全,兵法通神,足以抵御李世民百万之众;燕晋之地,柴荣、刘裕并立,皆一代枭雄,控扼要冲,兵精粮足;五胡之地,王保保统率铁骑,控弦三十万,虎踞北疆;西凉彭越,善用骑兵,来去如风;楚地司马懿,老谋深算,稳守江汉,足可制衡诸葛亮北图之志。”
他转身,目光灼灼:“陛下何不传诏四方,令诸将分路出兵,协力御敌?以李靖为主将,柴荣、刘裕为左翼策应,共拒西唐;命王保保率五胡铁骑东击东汉,逼迫曹操回援;令司马懿据险而守,拖住蜀军主力,再由彭越领轻骑绕道断其粮道,诸葛亮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难久持!至于匈奴与楼兰,可遣使安抚,许以互市之利,缓其兵锋。待其余三国退兵,彼孤掌难鸣,自当俯首称臣!”
“如此一来,陛下即不用调兵,更不用耗费粮草军饷!”
霍无忌听罢,眼中精光闪动,缓缓点头:“先生此策,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若能如此,四路可平,朕亦可高枕无忧矣。”
然刘伯温并未放松神色,反而正色道:“陛下,此战虽可胜,然战后之患,更甚于战时!臣尚有一事,不得不言。”
“何事?”
“自陛下登基以来,诸将浴血奋战,平乱定国,皆望封赏。然至今未有明诏,军心已有浮动。若再拖延,恐功臣寒心,将士离散,届时内乱将起,外敌未退,而国已危矣!”
霍无忌心头一震,恍然醒悟。帝王之道,不在一人之勇,而在驭人之术。封赏功臣,非仅为酬劳,更是安天下之本!
“朕明日便召内阁拟诏,论功行赏!”他沉声说道,随即看向刘伯温,“先生运筹之功,天下无双,当为首功。朕欲封先生为公爵之首,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刘伯温却连忙躬身推辞:“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臣志不在爵禄,唯愿天下太平。此次封赏当以李靖为首!”
霍无忌略一沉吟,皱眉道:“朕曾许诺封李靖为‘关中王’,如今若不兑现,恐其心生不满。”
“此一时,彼一时也。”刘伯温语重心长,“今异姓封王者,古来皆为大忌。若今日封李靖为王,柴荣、刘裕、王保保等人皆拥重兵,坐拥数州,又当如何安置?封之则天下裂土分疆,不封则人心不服。陛下新立,根基未稳,岂可贸然行此危局?”
霍无忌默然良久,终是长叹:“先生所言极是。异姓王不可轻授,朕险些酿成大错。”
“臣斗胆再进一言。”刘伯温声音低沉而坚定,“李靖等人虽忠心可嘉,然手握重兵,久镇一方,已成割据之势。眼下外敌当前,尚可共御外侮,一旦太平,恐生骄矜,尾大不掉,反为国患!”
霍无忌目光一凛:“先生以为当如何?”
“中央集权,军权归一!”刘伯温掷地有声,“陛下当趁此战之机,重建五军都督府,将京畿六十万大军整编为中、左、右、前、后五军营,设大都督统辖,春秋轮训,闲时屯田,战时出征。遴选忠勇之将,亲自操练,使此军唯陛下之命是从!”
他走近一步,低声道:“待他日时机成熟,可逐步收各地兵权,推行兵役改制,使天下之兵,皆出于朝廷,而非私将。如此,方可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霍无忌久久伫立,望向殿外沉沉夜色,仿佛看见万里河山在战火中起伏,看见千军万马在号角中奔腾,也看见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帝国,在风雨之后缓缓升起。
良久,他轻声道:“就依先生之策。”
风起云涌的乱世,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真正的帝王之道,不在亲临战场,而在执掌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