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乾清宫，只有朱标粗重的喘气声，还有朱允熥痛苦哀嚎声。
在朱标心里，常氏为了生他而死。
每每想到此处，朱标对这个儿子，就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哪怕知道常氏是吕氏这个毒妇害死的，但他就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每次躲着不想见到这个儿子，看到他总能想到死去的常氏。
朱标被朱雄英抱住，身子微微颤抖，手中的宝剑虽未放下，但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冲动地刺向朱允熥。
他双眼死死盯着朱允熥，咬牙切齿地说：“雄英，你不知道，他……他做出这等事，让我如何面对他娘……”
朱雄英心中一酸，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非要杀了三弟，只能恳切地劝道。
“父王，皇爷爷已经惩罚过三弟了，还请您看在母亲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吧。”
朱樉看着跪在地上，痛苦的朱允熥，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之人，出生就没了娘，自己的父亲也是根本不关心他。
“大哥。你到现在还没放下吗？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大嫂的死跟允熥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标身子一震，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落地。
他缓缓闭上双眼，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朱樉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戳进他内心最深处的痛处。
“我……我又何尝不知……”
朱标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可每当看到允熥，就仿佛看到常氏在我面前难产而亡，那种痛苦，让我……让我难以释怀。”
朱雄英心中满是心疼，走上前轻轻抱住朱标，说道：“父王，三弟他自幼缺失关爱，才会走上歧途。如今他已知错，还望父王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标看着地上受伤的朱允熥，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怜悯。
“允熥……”
朱标轻声唤道。
朱允熥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期待，“父王……”
“起来吧，以后……好自为之。”
朱标长叹一口气说道。
朱允熥眼中涌出泪水，挣扎着想要起身， 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父王！”
朱允熥嘶声喊道，眼中含泪，却又带着一股决然，
“您以为孩儿想这样吗？自孩儿出生，便没了娘亲，父王您对孩儿也总是避而不见，旁人更是对孩儿冷嘲热讽。孩儿在这宫中，活得如同蝼蚁，无人在意，无人关怀！孩儿也想有爹疼，有娘爱，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朱标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朱允熥心中竟积压着如此多的痛苦。
看着朱允熥那悲愤交加的模样，他心中一阵刺痛。
朱樉微微皱眉，心中对朱允熥也不禁生出几分怜悯，
“大哥，允熥这孩子确实过得不易，您平日对他关心太少了。”
朱雄英也是一脸不忍，轻声说道：“父王，三弟这些年想必受尽了委屈。”
“父王，你生而不养，枉为人父！”
朱允熥双眼通红，泪水与怒火交织，他的身体因极度的悲愤而剧烈颤抖。
朱标呆立当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面对朱允熥的指责，满心的愧疚让他无言以对。
朱樉面露不忍，微微摇头，轻声叹息，“大哥，允熥心中这股怨气，怕是积攒了太久太久。”
朱雄英眼中含泪，上前一步，想要安慰朱允熥，“三弟……”
然而朱允熥根本不听，他像是陷入了癫狂，继续嘶声怒吼，
“从小到大，孩儿在这宫中如履薄冰，旁人的冷眼、嘲笑，孩儿都默默忍受。孩儿只盼着父王能看我一眼，能关心我一下，可换来的却是无尽的冷落！孩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得到父王的关注，可结果呢？”
朱标嘴唇颤抖，嗫嚅着：“熥儿，父王……父王真的知道错了……”
朱允熥却置若罔闻，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决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孩儿犯下谋逆大罪，已让父王蒙羞，已无脸苟活于世！”
说着，他的目光扫向一旁地上那把朱标之前掉落的宝剑，眼神瞬间凝固。
朱标似乎察觉到了朱允熥的意图，心中猛地一紧，大喊：“熥儿，不要！”
但一切都太晚了，朱允熥如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捡起宝剑。
朱标、朱樉和朱雄英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拦，却终究慢了一步。
朱允熥双手握紧剑柄，将锋利的剑刃对准自己的脖颈，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只有无尽的解脱。
“孩儿累了，不想再挣扎了……”话音未落，他用力一拉，鲜血飞溅而出。
“三弟！”
朱雄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朱标瞪大了双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随后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熥儿……熥儿啊……”
朱樉也是满脸震惊与悲痛，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朱元璋在龙榻上目睹这一幕，眼中闪过无尽的悲恸与懊悔，“孽子啊……”他重重地捶打着床榻，老泪纵横。
朱标缓缓走到朱允熥的尸体旁，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颤抖着双手，轻轻将朱允熥的头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朱允熥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
“熥儿，是父王对不起你……是父王的错啊……”朱标泣不成声，
他轻轻抚摸着朱允熥的脸庞，仿佛想把这一刻的模样永远刻在心底。
朱樉回过神来，几步走到朱标身边，伸手搭在他肩上，声音低沉地说道：“大哥，节哀……允熥他……唉！”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朱雄英早已泪流满面，他走到近前，哽咽着说：“父王，三弟他……他已经去了。”
朱标悲痛欲绝，缓缓弯下腰，轻轻抱起朱允熥的尸体，嘴里喃喃道：“熥儿，父王带你回家……”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猛地从朱标口中喷出，溅洒在朱允熥的衣衫上。
紧接着，朱标双眼一翻，身子摇晃了几下，便直直地朝着地面倒去，昏迷不醒。
“大哥！”
朱樉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扶朱标，却只来得及抱住他的上半身。
“父王！”
朱雄英哭喊着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
朱樉心急如焚，一边用力摇晃着朱标，一边喊道：“大哥，你醒醒啊！大哥！”
然而，朱标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朱元璋强忍着悲痛，声嘶力竭地朝殿外喊道：“快叫太医！快！” 一名太监听到呼喊，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转身飞奔着去传太医。
人在拥有的时候，从来不在乎。
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