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第七个黄昏，暮春的细雨裹着泥土腥气。赵小山蹲在老宅门槛上糊灯笼，忽然听见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拨开杂草，三只黄皮子齐刷刷立起身子，中间那只脖颈系着褪色红绳，前爪捧着顶破草帽，黑豆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小哥，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黄皮子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锅底。赵小山吓得灯笼掉在地上，火苗瞬间点燃柴草堆。等他拎着水桶救火回来，后院只剩几根凌乱的黄毛，沾在烧焦的灯笼骨架上。
当晚，赵小山的媳妇秀兰开始发高烧，说胡话时声音变成了公鸭嗓：\"不识好歹的东西！\"她双眼翻白，指甲暴涨三寸，在墙上抓出五道深痕。村尾的神婆颤巍巍摸进屋子，看见秀兰手腕浮现出红绳勒痕，脸色骤变：\"这是不成，下了咒！它们最记仇，不化解的话......\"神婆没说完，秀兰突然坐起身，脖颈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转，冲着赵小山露出森然的笑。
赵小山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二十年前，祖父也曾遇到。那时祖父年轻气盛，骂骂咧咧扔了块石头，当夜家中的牲畜就被开膛破肚，母亲还在睡梦中被抓伤了脸。父亲后来备了三牲供品，在黄皮子窝前磕了三个响头，才保得全家平安。
天还没亮，赵小山揣着供品摸进后山。腐叶堆里的洞穴散发着臊臭味，洞口插着几根染血的鸡毛。他刚摆好烧鸡和米酒，身后传来拍手声：\"还算懂事。\"回头望去，戴红绳的黄皮子坐在树桩上，身旁跟着十几只同类，每只都直立着身子，眼神透着戏谑。
\"大仙饶命！\"赵小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媳妇吧。\"黄皮子晃了晃草帽：\"想解咒不难，回答我个问题——\"它突然凑近，腥臭味喷在赵小山脸上，\"你说，这世间最毒的东西是什么？\"
话音未落，四周的黄皮子同时发出怪笑，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赵小山冷汗直冒，瞥见黄皮子腰间缠着的红绳——那分明是秀兰陪嫁的红头绳。记忆突然翻涌，半年前他和隔壁村的寡妇眉来眼去，为了摆脱秀兰，偷偷在她的药里下了耗子药......
\"是、是人心......\"赵小山话音刚落，黄皮子发出刺耳的尖啸。赵小山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利爪搅动，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溃烂，露出底下蠕动的蛆虫。恍惚间，他看见秀兰站在黄皮子中间，脖颈处的红绳深深勒进皮肉，眼神却温柔得可怕：\"相公，你终于说实话了。\"
第二天清晨，村民在后山发现赵小山的尸体，他的嘴里塞满了黄皮子的毛发，胸口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而秀兰却奇迹般康复，只是从此寡言少语，常常对着镜子系红头绳，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每当夜深人静，村里还能听见后山传来黄皮子的怪笑，夹杂着凄厉的质问：\"这世间最毒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