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青瓦屋檐滴落的雨水在石阶上砸出闷响。林秋攥着烧得半残的白烛，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将灵堂正中那口朱漆棺材的阴影，投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影影绰绰似有无数扭曲的人脸在蠕动。
三天前，林秋的奶奶突然离世。按照村里老规矩，直系晚辈需守灵三夜。此刻是最后一晚，堂屋八仙桌上摆满供品，冷掉的白斩鸡渗出浑浊油脂，香灰簌簌落在褪色的遗照上——照片里奶奶慈眉善目的面容，在烛光下竟显得有些陌生。
“吱呀——”木门突然被推开，穿堂风卷着枯叶灌进来，蜡烛“噗”地熄灭。林秋摸索着掏出打火机，火苗燃起的瞬间，瞥见棺材缝里渗出一线暗红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珠。他头皮发麻，强撑着点燃备用蜡烛，却听见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带着潮湿的拖沓。
“秋儿，给奶奶添炷香。”背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林秋浑身僵硬，慢慢回头，奶奶穿着下葬时的藏青寿衣，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可那双往日布满皱纹的手，此刻却苍白肿胀，指甲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土。
林秋想尖叫，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奶奶缓缓起身，布鞋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水渍：“秋儿，你说......是谁给我换的寿衣？”话音未落，棺材盖“砰”地弹开，真正的奶奶遗体直挺挺坐起，脖颈处赫然有道青紫勒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深夜，林秋接到赌友电话，说有个能翻本的牌局。他鬼迷心窍，偷偷拿走了奶奶藏在樟木箱底的养老钱。回来时正撞见奶奶在数钱，争执间，他随手抄起麻绳......
“不是我！是失手！”林秋跪倒在地，额头磕得生疼。两个奶奶同时逼近，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艾草混合的气息。屋外炸响惊雷，照亮墙上歪斜的“奠”字——不知何时，白纸黑字竟渗出猩红血渍。
更诡异的是，灵堂门被推开，陆续走进村里的老邻居。平日里和蔼的张婶双目翻白，嘴角淌着黑水；总爱逗他的李大爷脖颈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走路时膝盖朝前弯曲。他们一言不发，围着棺材缓缓转圈，腐烂的手指在棺木上敲打，发出类似木鱼的声响。
林秋突然想起奶奶生前常念叨的一句话：“人走后第七天，魂魄会回来看最后一眼。”今天正是头七。他颤抖着摸向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泛黄的布条上用朱砂写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护身符刚触到指尖，所有鬼魂同时发出刺耳尖叫。林秋趁机冲向门口，却发现门被无形力量死死锁住。身后传来棺木碎裂的声响，转头望去，奶奶的遗体正以诡异的姿势向他爬来，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带我去找......钱......”
就在绝望之际，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所有鬼魂瞬间化作青烟消散。林秋瘫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晨光中，他看见供桌上摆着奶奶的遗照，那双眼睛仿佛在无声质问。
天亮后，村民们发现林秋蜷缩在灵堂角落，神志不清地念叨着“钱”和“对不起”。没人知道那个恐怖的守灵夜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奶奶的棺材莫名裂开，而林秋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染血的护身符。
多年后，村里老人说起此事仍心有余悸。有人说那晚是奶奶的冤魂不散，也有人说，是林秋心中的恶鬼，在守灵夜被彻底唤醒。而那栋荒废的老屋，每到雨夜，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抓挠声，还有老人幽幽的叹息：“秋儿，把钱......还给奶奶......”